挂断电话，黑瞎子转身，正对上张起灵那双冰湖般的眼眸。
后者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分明写着两个字：不满。
“怎么？”黑瞎子挑眉，笑得欠揍，“哑巴吃醋了？还是心疼你家美人儿给我东西不给你？”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冷冷盯着他，那眼神仿佛能冻裂空气。
黑瞎子耸耸肩，双手插回风衣口袋，吹了声口哨：“行吧行吧，我不说了。不过哑巴，你真该学学怎么表达。”
话音未落，一只玉瓶已轻轻落在他脚边。
“接着。”妤宁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清冽如泉。
黑瞎子一愣，低头一看。
又是一瓶培元丹，且瓶身更莹润，药香更醇厚。
“这是给你的。”妤宁缓步走来，目光却始终落在张起灵身上，“他那份，我另有准备。”
张起灵怔住。
黑瞎子弯腰捡起瓶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识趣地退开几步，假装研究远处的星空：“哎呀，今晚星星真亮，瞎子我可得好好欣赏欣赏……”
妤宁走到张起灵面前，仰头看他。
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细碎的柔光。
她伸手，是一枚青玉吊坠。
玉色温润，雕工古朴，中央刻着一个极小的“官”字，周围缠绕着麒麟的样子。
“这是给你的。”她轻声道。
张起灵呼吸微滞，原来自己也有。
他缓缓抬手，指尖触碰到那枚玉坠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暖意自掌心蔓延至心口。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熟悉。
“为什么？”
为什么给他这个？
“因为这就是你的。”妤宁将玉坠放入他掌心，合拢他的手指，“小官，你记住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一个人，别受伤，我会担心。”
张起灵低头看着手中玉坠，喉结滚动。良久，他抬起眼，目光灼灼：“若我记起一切，不是今日之我，你可还会……”
“会。”她打断他，毫不犹豫，“无论你是小官，是张起灵，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哑巴张，我都认。因为是你，所以是你。”
风忽然静了。
黑瞎子背对着他们，假装在擦墨镜，实则嘴角疯狂上扬。
他心里嘀咕：完了完了，哑巴这回真是栽进去了，而且栽得彻彻底底，连骨头都不剩。
片刻后，妤宁转身，望向西南方向：“我们去兰措吧。”
“好。”张起灵答。
三人上车。
车上黑瞎子这时插话：“美人儿，花儿爷从小在虎狼环饲的环境里长大，可不是好说话的主。他若问起你是谁…。”
“我懂你意思。”妤宁淡淡道，“只是有些账他该知道。有些事情他不该管。若我不来，你们的余生都会被搭进去。”
黑瞎子一愣，随即大笑：“美人儿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不止是往事，甚至是未来吧。
三人继续前行，脚步踏在戈壁碎石上，发出细碎声响。
夜色渐深，寒意更重。
妤宁忽然想到什么，取出和给黑瞎子相同的玉瓶。
“小官，先吃一粒。”她递给张起灵，“作用那会儿给瞎子说的时候你知道，你先吃，等身体状况好一些，我给你治绝授。”
张起灵接过，没有犹豫，直接打开，吞下两粒培元丹。
培元丹入口即化，还夹杂着淡淡的药香。
“你早备好了？”他低声问。
“是呀，我怎么会少的了你的份。”她看着张起灵毫不犹豫的吞下，笑眯眯回答。
“小官，我不能阻止过去你所经历的，但未来——我说了算。”
张起灵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动作很轻，却坚定。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以后……不救他了。”
一时间车内无人讲话，但都知道张起灵说的是谁。
妤宁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唇角微扬：“嗯，这才是我的小官。”
黑瞎子在后面干咳两声：“喂喂喂，两位，这儿还有个活人呢！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妤宁回头瞪他一眼：“少贫。明天天亮前赶到兰措，你负责探路。”
“得令！”黑瞎子立正敬礼，笑嘻嘻地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喊，“对了美人儿，那培元丹……能再给一瓶不？我这背后的东西最近闹得厉害……”
“滚。”妤宁头也不回。
黑瞎子哈哈大笑，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张起灵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玉坠，又抬头望向妤宁。
月光下，她的轮廓如画，坚定而温柔。
他忽然明白，自己这些年追寻的，并非只是记忆，而是归属。
而此刻，他找到了。
风再次吹起，卷着沙粒掠过三人足迹。
戈壁无垠，前路漫漫，但这一次，他不再孤身一人。
兰措的清晨，天光微明，薄雾如纱，笼罩着这座藏边小镇。
青石板路湿漉漉的，街角煨桑炉里升起袅袅白烟，混着酥油茶与糌粑的香气，在冷冽空气中缓缓弥散。
镇东头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二楼，包厢窗棂半开，风从缝隙钻入，卷起帘子一角。
黑瞎子斜倚在窗边，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望向远处山脊。
屋内，张起灵端坐于木椅上，背脊笔直如松，神情淡漠，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松弛。
妤宁坐在他身侧，指尖轻轻勾着他修长的手指，时而缠绕，时而松开，像是在玩一场只有他们懂的游戏。
她唇角微扬，眼神温柔，偶尔抬眸看他一眼，便又低头继续“摆弄”他的手。
“你手心有点凉。”她轻声说，将他的手掌合拢在自己掌心，“培元丹起效没？”
张起灵微微颔首：“暖了。”
声音低哑，却不再如冰封般拒人千里。
他任由她握着，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那弧度像极了他梦中某个模糊却温暖的片段。
黑瞎子吐出一口烟，忽然笑了一声：“美人儿，你这哄人的功夫不错呀。”
妤宁瞥他一眼，语气傲娇，“那是自然，我哄的可是小官，当然要用心。”说罢，她又轻轻捏了捏张起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