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浅米色家居服，头发已梳整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你们先陪着他，别让他乱动。”
“好。”宁黎应道。
白女士又看了眼解雨臣，眼神柔软如春水，随即转身下楼。
脚步声渐远，厨房传来冰箱门打开又合上的轻响，接着是钥匙串叮当。
她出门了。
宁黎这才转向两个少年：“去练功吧，别荒废了。小花需要休息，你们一会儿再来看他。”
“嗯！”宁乐立刻点头，拉住齐隆安的手腕，“走啦安安！今天我要赢你三招！”
齐隆安无奈地瞥他一眼：“你确定？”
“当然！”宁乐不服气地嚷嚷着，却被齐隆安轻轻拽着往外走。
临出门前，齐隆安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解雨臣，目光沉静，却带着无声的承诺。
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宁黎和解雨臣。
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摩挲的声音。
宁黎在床边坐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个瘦小的孩子。
他的睫毛很长，此刻微微颤动，像受惊的蝶翼；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被角，指节泛白。
“你不用急着说话。”宁黎轻声说，“也不用解释什么。在这里，你只是解雨臣，不是解家当家，不是谁的责任或负担。”
解雨臣抬起头，眼神里有警惕，也有困惑：“……为什么收留我？”
“因为有人把你送来了。”宁黎笑了笑，“也因为，我们等你很久了。”
“等我？”
“嗯。”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我就梦见过你。梦里你站一个房间，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身后是蒙着黑布的窗户，我想那是你的房间对不对？”
解雨臣怔住，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袖口。
那里空空如也，匕首已被齐隆安归还，此刻正静静躺在床头柜上。
“嗯，是。”他低声说。
“别怕。”宁黎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很安全。”
解雨臣沉默片刻，忽然问：“解家…？”
宁黎眼神黯了黯，但语气依旧平稳：“从你消失的那一刻起，解家内部就乱了。有人趁虚而入，有人冷眼旁观。解连环虽然活着，却困在‘无三省’的身份里，不敢暴露。等他反应过来，解家的地契、账目、人脉，早已被瓜分殆尽。无家也掺了一脚，但他不知道，他只以为是外敌所为。”
“解连环没死？无家？”解雨臣眉头紧锁，“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的小花，解连环还活着，至于无家肯定是因为利益。”宁黎叹了口气，“解家你爷爷一走，没人压得住那些人。旁系的虎视眈眈，而你……太小了，八岁当家，本就是豪赌。他们赌你会死，赌解家会散。”
解雨臣咬住下唇，眼眶又红了，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你恨他们吗？”宁黎轻声问。
“恨。”他毫不犹豫，“恨解连环明明还活着为何假死，但我更恨自己……没能守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宁黎的声音忽然坚定起来，“八岁的孩子，面对围杀还能不退一步，还能护住忠仆最后一声呼喊，这已经不是‘守住’，这是奇迹。”
解雨臣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阿福……他还活着吗？”
“不知道。”宁黎如实回答，“但只要有一线可能，他就不会放弃找你。而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回去，而是活下去。”
“活下去？”他喃喃重复。
“对。”宁黎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为自己活。不是为解家，不是为解九，不是为任何人期待的样子。
就为你自己，想吃糖就吃，想哭就哭，想学画画也可以。这里没人逼你当英雄。”
解雨臣怔怔地看着她，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着是宁乐压低声音的嘀咕：“嘘——小声点，别吵到小花！”
“我知道。”齐隆安的声音依旧沉稳，却比平时柔和几分。
两人在门口探头，宁乐手里还举着一个剥好的橘子：“我给你带了水果！安安说你失血多，要补充维c！”
齐隆安则拎着一个小药盒：“碘伏和创可贴。妈妈说你手腕还有擦伤，那会儿她只是稍微清理了一下，现在得上药。”
宁黎笑着起身：“好了，你们俩进来吧。不过别闹他，让他慢慢吃东西。”
宁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把橘子掰成一瓣瓣，放在小碟子里，推到解雨臣面前：“甜的！我尝过了！”
解雨臣看着那几瓣橙黄的果肉，忽然觉得鼻子又酸了。
他拿起一瓣，放进嘴里，汁水在舌尖炸开，酸中带甜，像某种久违的滋味。
“好吃吗？”宁乐紧张地问。
“嗯。”解雨臣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笑。
齐隆安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里也浮起一丝笑意。
他打开药盒，取出棉签，动作熟练地蘸取碘伏：“抬手。”
解雨臣顺从地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一道细长的擦伤。
齐隆安的动作极轻，棉签掠过皮肤时几乎没有痛感。
“你在学过医？”解雨臣忍不住问。
“没。”齐隆安淡淡道，“但之前有段时间受伤是常事。后来我就对这个很感兴趣，就学了。”
宁乐在一旁插嘴：“安安以前也老受伤，我第一次见他，他和你情况差不多，你俩都是满身的血迹。后来安安喜欢研究，姐姐就给他买了书，他就学到了很多。”
解雨臣看着齐隆安低垂的眉眼，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们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吗？
“以后……”他轻声说，“我也想学包扎。”
“好啊！”宁乐立刻拍手，“我教你！我可是宁家首席医疗官！”
“你连创可贴都贴歪。”齐隆安毫不留情。
“那次是风太大！”宁乐不服。
三人笑作一团，连宁黎都忍不住摇头。
这时，楼下传来开门声，白女士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塑料袋里装着新鲜的排骨、山药、枸杞，还有儿童牛奶。
“小花怎么样了？”她笑着走进来，身上带着阳光和菜市场的烟火气，“正好，我炖个山药排骨汤，补气血。”
“小花醒着呢，妈妈！”宁乐扑过去帮忙拎袋子。
齐隆安则默默接过最重的一袋肉，转身往厨房走。
解雨臣坐在床上，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胸口不再那么空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剩下的橘子瓣，轻轻咬了一口。
不酸。
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