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没兴趣跟他虚与委蛇,潜意识里对伤害她的排斥,让侦探直接了当道:
“如果你所谓的留下是禁锢住她的行动,那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小说家的想法是对的,你不该这么做。”
庄园主略微不悦道:
“我很失望,你先入为主,越发偏向那个敏感忧郁的小说家。”
“他是期盼回到过去的‘故我’,这种强烈的情感与自我麻痹让他的保护念头太过纯粹,甚至不会思考其他事了。”
“但我更注重现在与未来。”
“比起一味的付出,换一个角度,换一种思维,事情能有更好的结果。”
庄园主上下打量着侦探,决定再给侦探最后一个机会,
“比起已经没救的小说家,我可以原谅你这个无知者因片面之词产生的负面评价。”
“【许德拉】还有不少,在小说家因这场刺激彻底昏迷后,你再进行一次饮用,我会让你看看我的视角。”
庄园主声音低沉,发出邀请,
“比他更全面的过去。”
“相信你在了解真相的全面后,会理解我的做法。”
侦探不想激怒他,含糊道:
“可能吧。但你和那位小说家的关系,足以证明有的时候自己也不一定能理解自己。”
“我理解他。”
庄园主纠正,
“那些过去我同样拥有,只是比起他的做法,我更在乎‘今我’,明白回忆不过一场虚无。”
“比起让人不想醒来的美梦,噩梦才是当下的真实,才是我们要摆脱的困境。”
庄园主说不上来愤怒,只是有些惆怅,
“她早就长大了,不能把她视作需要无微不至照顾的幼儿,而是理解她的选择,但不因此无底线迁就。”
“成长,本就会让两个人越走越远。”
“我承认在最后一场游戏时我们有冲突,有矛盾,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抹除她。”
“不归林我不打算去。是小说家擅自离开庄园,拽上她就跑。他不仅攻击了我邀请的合作伙伴,还企图把我也干掉。”
“我低估了情感对人的影响,也低估了她作为敌人时,比我更决绝的心态……”
面对庄园主难得低落的情绪,侦探莫名有点相信他的话。
侦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德拉】的药效已经散去。
四周的画面变得模糊,扭曲,旋转着下坠。
那位庄园主和昏倒在火场的小说家全部消失,一切归入黑暗。
侦探头疼欲裂的在密室中醒来了。
这次他记得梦中发生的一切,包括最开始小说家提供的视角,以及后续庄园主对他提及的那些话。
“嘶……”
侦探扶着扶手,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桌子,还剩一半的【许德拉】就在桌上,旁边则摆放着那个空空荡荡的行李箱。
“记忆重塑……”
侦探拿起【许德拉】,忍住因过度的晕眩而想吐的感觉,
“当梦寐以求的真相就在不远处,很少有侦探能体面优雅的走完最后一段路。”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视角,我想知道一切,有关她们,和最后一场游戏的真相!”
侦探缓都没缓,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许德拉】。
他手抖得严重,没放稳,空荡荡的药剂瓶摔落在地。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侦探痛苦捂住脑袋——
他又看到了一场大火。
火焰是从内部燃起的,火舌从每一扇门,每一个窗户卷出,长长短短,张牙舞爪的向世人彰显它的威力。
不少穿着统一白色常服的孩子聚集在门前的空地上,瑟瑟发抖地接受警方盘询——
“是的,大火是忽然燃起来的。”
“几乎没有人准备了应对方案,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总是待在杜松树下的疯女孩吸引了。昨天他们花了很大的精力才让她安静下来,起火的时候,很多修女和护工都还在睡觉。”
“幸好有弗洛里安在救火,我们有不少人是被他救出的。现在…连他都进不去火场了,里面应该没有其他的幸存者了……”
侦探的心被揪起,他很想去仔细看看这些逃出来的孩子,但这是“过去的记忆”,侦探只是个旁观者。
问题不大,画面很快转动起来,转向幸存人群。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有一头很漂亮的金色头发,穿着条白裙子。”
“她是前段时间从迈尔西孤儿院秘密转入白沙街的……”
年轻的奥尔菲斯沙哑的问话引来了一片茫然,大多数孩子都没有见过,只有一个嘴快的道:
“前段时间我们确实见过迈尔西孤儿院的人,他们好像说过有个不幸之女来了,住的是独立病房。”
“独立病房都在最里面……”
孩子没有说下去了,画面剧烈抖动着,再次对准了那片熊熊燃烧的大火。
许多人七手八脚地摁住了他,还有混乱的喊声:
“火太大了,把他带远点!”
大火无情吞噬着房顶,摧毁着所有希望。
在他不肯闭眼的凝望中,门口逐渐变得清晰,朦胧间像是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
“九月一十三号。”
正因孩子们的话,沉浸在悲伤中的侦探被旁边的声音吓到了。
可侦探旁边没有人,完全不知道庄园主在哪。
“你喝的太多了,我不喜欢记忆被修改到面目全非,甚至和那个小说家产生混合的结果。”
庄园主的声音淡淡道,
“时刻保持清醒是一种可以学习的本领,我建议你也尝试一下,要学会分清楚梦与醒,真与假。”
简单解释了一下侦探的疑惑,庄园主继续客观点评着这一幕:
“早在这场大火前,我就一直在寻找她。从迈尔西孤儿院,到白沙街疯人院。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一次又一次的接近。”
“人最承受不住的打击,其实不是悲剧的反复发生,而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九月一十三号,白沙街疯人院起了一场大火,而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我,确认警方那边报出的幸存者中,没有她的身影。”
“滔天的火场,让任何救援人员都无法进入的热浪,所有事情指向最坏的结局。”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小说家开始拒绝现实,捏造出她永远没有长大的‘回忆’的那天。”
侦探看不到庄园主,伴随着对方冷静的讲述,他只能看到视野中那站在火中,绝望等死的女孩。
“怪不得我会借助回忆来逃避这场噩梦。”
侦探喃喃道,
“你听到了吗?她在呼救,但我…更准确来说是我们,无能为力。”
庄园主沉稳道:“不要被小说家的想法干扰,火里面什么都没有,站在那里的只是回忆,一抹……不真实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