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泉紧紧地抱着阎落。
他不敢松手，生怕一不小心人又在自己眼前丢了。
可他又不敢用力，比起失去，他更怕看见阎落难过的眼睛。
在三界都强大到来去自由的厉鬼，第一次感受到被一双眼睛禁锢的痛苦，就好像他做了这世上最大的错事，厉泉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
让喜欢的人难过，本身就是一件最大的错事。
“对不起。”厉泉当先道歉。“之前的事，我不该……瞒着你。但其实成为佛陀的时候，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也没有法力，我真的作为一个凡人活过一场，我活着是真，我爱你也是真，我想永永远远陪你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他三两句话把所有的误会都说开了。
厉泉早就通过人间的话本知道了，相爱的人最容易分开的三大原因，第三名就是“不长嘴”！
明明可以说清楚，但偏偏就是不长嘴，导致各种误会，把彼此推得越来越远。
他才不要做那么蠢的人，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事，为什么要误会那么多年！
阎落抬起头，和那双黑透的眼睛对视。
其实他后来稍一思索就能知道厉泉不是故意骗他，那样强大又自负的厉鬼，怎么会委屈自己陪他演这么久的戏？
他一直故意躲着厉泉，不是因为怀疑对方的真心，而是……
在知道对方是厉鬼身份的那一刻，阎落就知道，他们永远没有可能。
鬼差和厉鬼，他们是天生的敌人，永远无法共存。
如果非要勉强，那只有一种结果，就是其中一方必然消亡。
人间的话本里写过，相爱的人还是没法在一起的第二大理由是，身份对立，立场不同。
厉泉看着那双眼睛里的似水的温柔，像是涌现出无限怅惘，他的心也跟着起伏，期待地看着阎落。
小鬼差终于要原谅自己了？
但下一秒，阎落垂下眼，冷着脸将厉泉推开，声音如刀锋般刺骨，“别碰我。”
那双眸子里的厌恶让厉泉松开了手，他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做错了。
他分明已经道歉了，也解释清楚误会了，为什么……为什么小鬼差还在发脾气？
难道……
阎落勉力支撑自己站住，他原本已经耗费了太多的鬼差之力，如今更是因为置身厉鬼的结界中，感觉到无限压抑，可是心口呕血一样的痛苦都被他强压下去。
表面上他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深爱的人装作讨厌的表情。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阎落在脑海里飞快构思了说辞，再次对上厉泉的眼睛时，他已经可以毫不费力得说谎。
“我喜欢的只是凡人佛陀，不是你。或者说的更清楚一点，我只是喜欢自己掌控一切的感觉，所以我只和凡人谈情说爱，但像你这样的厉鬼，我没信心掌控，也不想招惹，懂了吗？”
厉泉愣在原地。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强大也是一种错。
他故意矮了矮身形，声音也捏着嗓子夹得弱弱的，“其实我很好掌握的……要不你握握看？”
看着眼前装可怜，反差萌的厉鬼，阎落差点没憋住要笑出声来。
但他还是反应很快地侧过身，像是不想看见厉泉一样避嫌得躲开。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就是一时兴起准备跟凡人谈个几十年的恋爱，谁知道遇见您了，这要是真要在一起几千上万年我肯定就腻了，那还不如现在就赶紧划清界限！”
厉泉没有被这些话伤到，他不退反进，“那我们可以当成先谈几十年啊，你要是腻了，我就再想想办法，让你不要腻好不好？”
阎落背着身，余光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厉泉。
这一瞬间，阎落竟然有些想落泪。
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连鬼门关都能来去自如的强大厉鬼，如今委屈地凑在自己跟前，软声得哀求，耐心地道歉……
其实，这从来不是他的错。
他不该是这样的……
阎落闭上眼，把眼泪留在眼眶里，他狠下心，“既然注定是个坏结局，那干脆就不要开始吧。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是我的问题，我不喜欢你了。”
那么多拒绝的理由，厉泉都没有一次退缩，直到此刻，他亲耳听见那句“我不喜欢你了”，燃烧了千万年的厉鬼之火，竟然在这个瞬间好似要被一阵风熄灭。
厉泉站在原地，没再开口，没再挽留，他就这么看着阎落一步一步地离开他的世界。
直到走出了厉鬼的结界，阎落攥紧的拳头才缓缓松开，体内的鬼差之力好像更加虚弱了。
那天之后，阎落回到了地府。
他开始故意找借口不去人间，也重新做回那个不起眼的业绩垫底的小鬼差。
直到某一天，荀梦找到他，告诉他，有一个魂魄需要他亲自去接引。
那个人的名字叫“裴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