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太守府。
太守府气派非凡,红色瓦片在月光的映射下,折射出光亮,飞檐深锁于深夜,廊下风灯摇曳,正门前的两侧石狮怒目圆睁,颇具威严。
空气中依然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伴随着太守府被控制,城内混乱的局面逐渐平息下来。
穿过三重仪门,便是见到庭院里狼藉一片,折断的长矛散落一地,几名血衣卫正拖走阵亡的吴军将士尸首。
阚泽反缚着双手,眸子深处的震惊之色久久未褪。
虽然阚泽从未见过刘禅,但在吴王的王宫内,他曾见过刘禅的画像,所以阚泽一眼便认出了他。
“你...你怎会出现在这儿?”阚泽身躯猛颤,失声惊呼道。
刘禅撇撇嘴,说道:“你家吴王率领数万兵马图谋荆州,朕气不过,便亲自带领大军来柴桑转了一圈,谁知道城内的守军太弱,一不小心城破了...”
阚泽的眼皮剧烈跳动,老脸抽搐不已。
什么叫你气不过?
你气不过找孙权去?来柴桑城干甚?
老夫招谁惹谁了?
阚泽的内心暗自把刘禅全家问候了个遍。
紧接着,刘禅忽然起身,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竟一反常态的给他松绑。
此时的刘禅,还不忘跟身旁的文钦说着埋怨的话:“文将军,阚老先生好歹也是江东的一代名士,怎可如此粗暴的对待老人家呢?”
解开阚泽手上的束缚后,刘禅亲自将其扶起,轻笑道:“阚老先生快快起身,朕的手下都是些莽汉,不懂事,怠慢您老人家了...”
站在一旁的文钦,静静地看着刘禅的表演,嘴角微微抽动。
到底是演技派的后代,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文钦心里暗自吐槽,破城之时,“活捉阚德润”这五个字,就属刘禅喊的最凶。
如今擒到人了,就立刻换了副嘴脸。
合着恶人就我当呗!
看着刘禅礼贤下士的模样,阚泽心中愈发惊惶。
刘禅找来两个蒲团,将其中一个放于阚泽面前,示意道:“阚老先生坐!”
阚泽稍加犹豫,旋即与刘禅相对跪坐。
半晌后,刘禅开口道:“朕的大军转战千里,突袭柴桑实属无奈,进城之后部将又难以约束,一不小心就控制了太守府...”
“朕的将士对先生治下的兵士和百姓多有冒犯,还望先生见谅。”
阚泽神色黯然,见谅?
肯定得见谅,你都把城池攻下了,不见谅又能如何?
在这乱世当中,谁的拳头大,自然谁说了算。
刘禅偷偷看了他一眼,顺便补充了一句:“呃...先生,您的家属还有城内官员的家眷,都被朕麾下的将领请去别院暂住了,您知道的,军中都是些粗人,向来不听约束,朕也无可奈何...”
闻言,阚泽的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若不是碍于身份,他高低得喊几句国粹问候刘禅全家。
“刘...呃不,汉皇陛下,如今汉军攻占了柴桑城,按理来说老夫该引颈就戮,但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汉皇陛下应允。”阚泽正了正衣冠,神情肃然道。
汉皇陛下?这个称谓不错。
刘禅暗自思忖。
“先生请讲,但说无妨。”
阚泽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两军交战,胜负乃兵家常事,如今柴桑城破,城池尽落汉皇之手,是老夫守城无能,老夫认了...”
“可老夫治下百姓无辜,城内官员家眷无辜,还望汉皇陛下能饶恕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至于老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闻声,刘禅抚掌大笑:“好一个阚润德,你想用你的命,换全城百姓的命,这笔买卖倒是划算得很嘛!”
阚泽脸色一白,旋即伏地而拜:“还望汉皇陛下应允!”
见阚泽如此,刘禅收住笑容,俯身凑近他的耳边说道:“先生怎知,朕非要杀人不可?”
阚泽抬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天子。
可笑的是,他活了六十多年,如今竟然看不透一个少年?
刘禅紧盯着他的眸子,沉声询问道:“朕敢问阚老先生一句,汝可降否?”
阚泽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坚定地摇头道:“自古忠臣不侍二主,城既破,犹死而已!”
停顿片刻,阚泽接着道:“老夫宁死不降!还请汉皇给老夫一个痛快!”
刘禅盯着阚泽那张决绝的苍老脸颊,冷笑道:“都说文人的嘴是最硬的,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半晌后,刘禅轻声说道:“放心吧,朕不是奸雄曹操,没有屠城的习惯,柴桑城所有的百姓、官员的家眷,朕一个都不杀,另外,城内所有投降的吴军士卒,朕也不会屠戮...”
阚泽身躯一震,瞪着眼睛声音干涩道:“陛下此言当真?”
“当然。”刘禅饶有兴致地看着阚泽脸上表情的变化,笑着道,“不仅他们不会死,先生也不会死。”
阚泽愣住了,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
眼前这位少年帝王,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就在这时,姜维急匆匆地来到庭院,对着刘禅抱拳道:“陛下,城内官员包括其家眷,末将都已安置妥当,还请陛下明示!”
“正好,我们都去看看。”说完,刘禅看向文钦道:“文将军,将阚老先生带上,我们一起去!”
说完,他们走出了太守府。
柴桑城的官员及其家眷,姜维将他们都安置在城内的一处别院当中。
别院内火把林立,青石板路被照得恍如白昼。
这些家眷亲眼见到今夜血腥的场景,早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们缩抱成团,瑟瑟发抖。
刘禅打量了一番这些官员家属,突然发现人群当中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昂首而立,纵然发冠歪斜,眉宇间仍凝着霜雪般的清傲。
刘禅的手指指向那名白衣少年,沉声道:“将他带过来!”
姜维将少年揪出,带到刘禅面前。
刘禅紧盯着他的眸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瞪了他一眼,将脸侧过去,没有说话。
“嘿,还挺傲!”
刘禅不怒反笑,转头看向阚泽问道:“此子倒是有几分桀骜之气,他叫什么?”
阚泽叹了口气,说道:“此乃诸葛瑾大人的长子,诸葛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