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闲聊，不知不觉穿过了芳华街，来到了沁芳居。
看着苏韫晴下了马车，凌渊便拱手告辞。
“天色尚早，凌大哥不进去坐坐吗？”
凌渊柔声道：“不必了，下次吧，这么久没见宋叔，我想先回去看看他的伤。”
苏韫晴笑着朝他挥手：“那你走好，等我带着娘先去拜访柳伯伯和陆伯伯后，便去探望他们。”
凌渊勾唇点头：“等你。”
令苏韫晴意想不到的是，迎接她的除了抱着茵梦的秦月娘，还有柳忆雪。
她多看了几眼，上前拉住她的手：“忆雪姐姐，你不是已经回柳家了吗？”
柳忆雪勉强一笑：“我……听说你回来了，便过来看看。”
苏韫晴笑逐颜开：“那正好，我从沂州和崇峦分别给你带了礼物，正预备明日给你送过去呢。”
话音落地，一串婴儿啼哭适时响起。
“哎呀呀呀……我没有第一个看你，你就不高兴了？”
苏韫晴忙上前伸手将秦月娘怀中的茵梦接了过来，茵梦一到她怀里，便止住了哭声。
这孩子，比离开前重了两倍不止。
看着怀中这粉嘟嘟的肉团儿，脸上挂着泪，眼睛里却露出笑，张着还没长牙的小嘴呵呵呵，苏韫晴只觉得不可思议。
“我一抱你就不哭了？你这么小也懂吗？你是真想我？”
环儿在一旁笑道：“那可不，茵梦可是在娘肚子里就跟大奶奶熟识了呢，您的声音她听得出来。”
苏韫晴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真的吗？她在肚子里就能记得我？”
环儿见苏韫晴抱着茵梦喜欢得不肯撒手，而一旁的柳忆雪和秦月娘却因为不甚熟悉而气氛有些滞涩。
忙叫来了奶娘将孩子抱走，好让苏韫晴缓和一下园中的气氛。
奶娘一身的奶香味，伸过手来接孩子：“大奶奶，把小姐给我吧！”
奶娘抱茵梦，她不哭，苏韫晴放下心来，转头看向秦月娘，才发现她双眸有些湿润。
定是柳姐姐的到来又让她想起了二哥……
苏韫晴心头也跟着一阵隐痛。
瑶芳看他们都站在门口，催促道：“大奶奶，夫人，柳姑娘，咱们进屋去说话吧，外边有风呢。”
柳忆雪在秦月娘面前始终很是拘束，拘谨得都不像是官宦之家的大家闺秀。
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苏韫晴看出她定是有心事，便借口带着她去看礼物，将她带进了自己屋内。
门一关，柳忆雪两行清泪便夺眶而出。
苏韫晴不语，一把抱住她，任由她先哭个痛快。
半晌，哭泣声变成了嘤嘤的呜咽声，苏韫晴才撑起她的肩膀拿出帕子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将她扶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柳姐姐，你遇到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柳忆雪却是垂下脸来看着足尖不发一语。
想起自己在京城时的那几日，她明明好好的，家中有环儿和茵梦，杜溪山的家仆她也了解，规规矩矩，没有那种长嘴多舌的人。
她在这里不会受什么委屈。
那么导致她这样伤心绝望的事情，一定是发生在她离开沁芳居回到柳家以后。
苏韫晴便试探问道：“是和柳伯伯有关吗！”
这时柳忆雪才抬起眼皮满眼泪水的看着她：“三妹妹，我……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苏韫晴大惊失色，原以为她只是遇到了伤心事，可她一开口便是这句话，什么样的委屈能让一个人对自己的生存都产生了怀疑？
“你糊涂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翻篇了，现在的你，只是柳伯伯和伯母最宠爱的女儿啊！”
柳忆雪抿唇摇头：“不，早就不是了！”
苏韫晴看着她那由内而外的忧伤，不禁想到在涔州时柳宗衡特地跑来程家，交待她进京后帮忙照顾自己女儿的情景。
他那么爱自己的女儿。
“柳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柳忆雪眼中的泪又一次滚落下来。
颤声道：“爹爹自从江南回来，已经一月有余，到现在，他未同我说过一句话，他甚至都不愿意见我，不是在衙门，便是在书房，连我想给他请安，都被他拒之门外。”
“娘问他缘由，他只不答话，最近更是，连娘都很难见到他的人，三妹妹，是我让他丢脸了吗？所以当初张家出事的时候，我就不该活下来，他在朝中位高权重，而我，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这绝不可能！”
苏韫晴打断她的话，抬手替她擦泪。
“柳伯伯绝不是这样的人，他若是这样想，当初便不会特意跑来求我进京后多陪你，开导你了。”
柳忆雪嗓音带着哭腔，微弱嘶哑：“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可是，我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原因，我真想一死了之，可是，我放不下我娘。”
苏韫晴揉着她的肩膀：“柳姐姐，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定不是。”
柳忆雪再次顺势靠在了她肩上：“三妹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苏韫晴拍着她的背，暗自腹诽：柳伯伯这样子一定是有原因的，但绝不是柳姐姐所想的那样，他是在逃避什么……
“柳姐姐，要么，你这几日先住在我这吧？”
“嗯？”
苏韫晴解释道：“我刚回来嘛，茵梦也想你了，还有我娘，在崇峦便一直念叨你，我待会有事还要外出一趟，你就替我陪陪她了！”
柳忆雪欲言又止。
苏韫晴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向知书达理的柳姐姐为什么刚才在娘面前那样拘谨。
从前那样宠爱自己的爹爹如今对自己的态度都让人琢磨不透到让她觉得自己不该活着，那么旁人呢？
旁人又会如何看她？
更何况还是已故未婚夫的母亲，在她面前怎能不拘谨！
苏韫晴再次向她强调：“我娘在崇峦便说来京第一件事便是去你家拜访，你来了，她很高兴的。”
柳忆雪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片刻后又摇摇头，有些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
苏韫晴道：“你从前怎样，现在还怎样便好了，你放心，我娘对你的印象是极好的，你这些日子的遭遇，只会让她更敬重你，绝对不会对你有半点轻视的想法，你信我。”
安抚好柳忆雪，再将这事大致跟秦月娘交代了几句，苏韫晴便急不可待地驱车去往了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