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 地衣
孔昭意斜倚在斑驳的墙边,雨水顺着窗棂滴落的声音与祝嘉年低沉的嗓音交织。
她正讲述着与祝静容儿时的往事,那些被时光冲刷得愈发清晰的记忆。
孔昭意原本只知道祝静容与明薇是大学同窗。
但其实她一直都想不通,看着挺聪明的祝静容,怎么能想出那般伤敌八百自损两万千二百六的计策。
若不是那场提前撕裂小区秩序的狂风暴雨,以祝静容那种近乎自杀式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带着明薇和两个孩子全身而退。
探究的目光在祝嘉年棱角分明的侧脸逡巡。
这位沉稳冷静的女军官,居然会默许妹妹如此鲁莽不计后果的举动。
孔昭意无意识地摩挲着身旁的爬山虎叶片,忽然听见自己发问:
“你知道祝静容为什么跑去春城吗?”
祝嘉年的叙述戛然而止。她喉间滚动两下,指节在膝头攥得发白。
“我知道,是为了明薇。”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般粗粝嘶哑,每个字都带着那些年对妹妹失联的痛楚。
“她一声不吭地就跑到春城去,很久很久都没有给我来信。”
“当初我甚至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
月亮从乌云背后探出,清冷的月光洒落半个房间,映出孔昭意唇角玩味的弧度。
“这么说来,那她处心积虑嫁了个烂人的事,估计也是不敢告诉你的。”
“什么?!”
祝嘉年猛地转身,爬山虎松松缠在她胳膊上的藤蔓被她动作带动,叶片哗哗作响。
“嫁人?她……她明明是去……”
一直沉浸在故事里的康乐突然跃上窗台,微微弓起的背脊挡住渗入的月光。
腐臭味乘着夜风灌进来,混着某种诡异的甜腥,像是腐败的蜂蜜掺着铁锈。
常年与丧尸交手的祝嘉年率先反应过来,从窗边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
夜色如泼墨般晕开,那轮月亮忽然瑟缩了一下,像被烫着似的急急钻进云絮里。
祝嘉年望着楼下那浓稠的黑暗,有一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被谁用黑丝绒裹了个严实。
“太暗了,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应该是有丧尸靠近,它可能刚受了伤。”
“有一些,它的血液的味道。”
月光被黑暗吞噬的瞬间,孔昭意的手电光束像手术刀般划开黑暗。
光圈里蠕动的墨绿色菌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墙体上竟然长着一些异化地衣。
“咦……”
“姐姐,这里好像有些……有些东西……”
长生突然按住太阳穴,她铺出去探查的精神力似乎正被什么东西阻隔着。
孔昭意拿出许久未用的长刀,提在手上。
“这周围有丧尸聚集么?”
长生伸出手,让康乐顺着自己的胳膊攀上肩头,怀里抱着孔昭意拿出来的长枪。
“没有,好像只有楼下那两只丧尸。不过它们好像快死了。”
祝嘉年皱着眉,有些不解地问到:“只有两只丧尸?”
见长生点头之后,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红眼丧尸在夜晚都是成群结队出现的,怎么会只有两只呢?”
说着,祝嘉年便掏出腰上的晶能枪,准备下楼。
“我下去看看,免得那两只丧尸引得其他丧尸也聚集到这里。”
孔昭意拦住了她,“别单独行动了,谁知道黑暗里藏着什么东西。”
“我们一起去。”
一行人带上武器小心翼翼地下楼探查。
强光手电划过水泥墙面,那两只丧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双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可身体却不能挪动半分,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生机偷偷溜走。
孔昭意用长刀切下丧尸的头颅,那两只丧尸并没有任何反抗,安静的好像千年前的古尸。
刀尖挑开伤口断面,发现里面滋生的白色菌丝像极了人体结缔组织。
在所有人都没看见的角落里,地面上黏腻的丧尸血液正在渐渐消失——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噬这些血液。
那两具丧尸灰白的身体上还有很多细密的伤口,地面上的血液就是从这些伤口处流出来的。
祝嘉年用短刀挑着半条丧尸手臂,仔细翻看。
“伤口不是利器造成的。”
“看这些分叉的侵蚀痕迹,倒像是……像是植物根系在皮下爆裂形成的贯穿伤。”
康乐突然炸毛跃起,落在地上变成豹子大小。
它仰着头,对着墙面上哈气。
她将长刀插进墙面,发现整栋楼的混凝土里都长着神经束——这些异化地衣把这一整面墙当成了自己的温床。
刀尖划过墙面,剥落的灰浆下露出血管状的菌丝网络,正随着血液吸收频率发出微弱的磷光。
孔昭意用脚尖捻了捻地上正在逐渐消失的丧尸血迹,抬头望着那一墙的异化地衣。
“有东西在分解丧尸血液……整面墙都在消化。”
众人头顶传来窸窣声,二十八层的外墙菌毯同时掀起波浪,数以万计的异化地衣在月光下集体膨胀。
孔昭意的手电照向高空,光束中那些本该随机生长的地衣,竟在建筑表面排列出精确的斐波那契螺旋。
“退后!”
刘家聪一把扯住长生朝后推去,康乐也一跃跳上旁边没有灯泡的路灯架子上。
他们方才站立的水泥地面突然隆起,一丛荧光菌丝破土而出,顶端悬挂着尚未消化完的丧尸头颅。
颅骨天灵盖被菌丝顶开,灰白色的大脑皮层上爬满发光的神经菌丝。
“这不是自然变异。”
祝嘉年声音发紧,手里的晶能枪上膛,枪口指向墙体上仍在蠕动的异化地衣。
孔昭意站在原地,周身撑起空间屏障隔绝掉那些异化地衣探来的菌丝。
手电光束在整个外墙上来回扫射,她记得,春城基地用来掩盖人类气息的,好像也是这种异化地衣。
但春城基地城墙上的地衣,似乎并没没有主动狩猎的行为,也并没有对丧尸产生吞噬欲望。
光束划过墙角,一具穿着科研制服的人类干尸嵌在菌毯中。
胸前锈蚀的工牌依稀可辨,上面写着“京市生物研究院”字样。
尸体右手还紧握着老式录音机,霉变的磁带轮保持着最后半圈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