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冬焱微微抬头,瞧见的便是皇甫秋翼愠怒的面容。
只草草瞥了一眼,他复低下头,查看起溪涧清舞的伤势来。
除却面色苍白如纸,形容轻微枯槁外,他并未观察到任何伤口。
既如此,为何舞儿会忽然晕厥,不省人事?
怀揣着疑惑又焦虑的心境,皇甫冬焱抬头朝人群中喊了一声:“诸位,请问太医何处?”
人群中静默了一瞬,随即有几位村民大声回应道:“公子,大夫的屋子在村子的另一头,现在应当已经歇息了。”
此时此刻,一旁的皇甫秋翼逐渐冷静下来。月光照耀,勾勒出他剑眉星目的轮廓,瞳仁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眼眸里盛满了细碎的焦灼,宛若被惊扰的寒潭;眸光中笼着一层薄雾,时不时蹙起的眉峰,像是在用力拧开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四哥,她是本王的夫人,你越界了。”
“五弟,”皇甫冬焱脊背挺得笔直,几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字字句句,清冽淡淡:“这些暂且不谈,先救治舞儿最为要紧。”
皇甫秋翼低头,薄唇紧抿,眼神死死地盯着溪涧清舞,盯着她憔悴又极具破碎感的面容,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扎进皮肉却浑然不觉。
远处,大夫跌跌撞撞地跑来,因为太过着急,外衣的扣子还未来得及扣上,肩头处松松垮垮,几欲滑落。
近了,他紧赶慢赶地跪下来,拿出一方丝巾,盖在溪涧清舞手腕上,替她把脉。
夜凉如水,银白色的素纱弥漫于苍茫的大地之上,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声音渐渐飘散又飘散,最终只剩下虚无般的寂静。
良久,良久。皇甫秋翼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等待。
他眸色深深,细密的汗珠从高挺的鼻梁上滑落;他一动不动,一双丹凤眼深情而又专注地注视着溪涧清舞,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物。
“回公子,”大夫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声音里带着几分颤音:“姑娘许是遭受惊扰,动了胎气所致;加上她身子本就虚弱,双重打击之下,这才忍受不住剧烈的疼痛,晕厥过去。
“恕小人医术不精,只能为姑娘开几味调理身子的药方,待姑娘转醒之时服用……”
空气中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叹息声。皇甫冬焱站起来,将溪涧清舞打横抱起,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像是专门对着某人说道:“本王先送舞儿去本王的军营医治。”
遂转身,欲走。
“四哥,”皇甫秋翼风姿绰约,身材笔挺,长腿几步便行至皇甫冬焱身侧。他嗓音沙哑,低沉又隐忍,一字一顿道:“舞儿是本王的王妃,四哥此番动作,与舞儿如此亲密无间,是否仍念及兄弟情谊,把本王放在眼里?”
皇甫冬焱眼皮微动:“那本王问你,方才舞儿痛到昏厥,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之时,你在哪里?”
皇甫秋翼闻言,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又匆匆消失不见;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在哪里?
方才的他从何得知,溪涧清舞来到了西陵旧址?
“本王不曾知晓夫人来到了旧址,”皇甫秋翼咬咬牙,俊脸中满含怒意;“一件未曾知晓的事情,四哥如何叫我提前知晓清舞会在此晕倒,如何叫我前来营救?”
皇甫冬焱静默一瞬,淡淡回应皇甫秋翼:“她人是我带来的
“父皇千里送信于本王,提及你们在此地建设或需援助,遂命本王赶来施以援手。
“舞儿听闻此事,万分焦急地赶来四王府,请求本王将她一并带到此处。”
好奇怪的逻辑。
溪涧清舞为何突然恳求四王爷皇甫冬焱的帮助?两人在此前从未有过交集。
西陵旧址同明耀国相聚千里,溪涧清舞放着好好的五王妃不当,来这荒无人烟之地做甚,找罪受吗?
此时此刻,现场不论是知情人或非知情人,皆一头雾水,弄不清楚其中逻辑,但仍是以“伤者为大”,紧赶慢赶地,跟着四王爷赶去他的军营。
……
的卢马在崎岖不平的沙地里疾步飞驰,身后的马车颠簸不已。
车内的气氛凝重至冰点。皇甫秋翼黑沉着俊脸,却仍是小心翼翼地环抱着溪涧清舞,动作轻缓,惟恐女人因颠簸而感到不适。一旁的皇甫冬焱亦如此般,俊眉浓浓蹙起。
“你说舞儿是因怀孕时遭受了惊吓,而晕厥过去的?”皇甫秋翼咬牙切齿,每说一个字,语气便加重一分。
“是。”皇甫冬焱言简意赅。
怀中女人面色苍白,因疼痛而深深地蹙起她细若拂柳的黛眉,冷汗顺着她光洁无瑕的面颊滑落,曾经粉嫩水润的樱桃小嘴,如今褶皱起皮,无力地微张着。
皇甫秋翼心口闷闷的,他一瞬不瞬地、专注而又深情地,注视着溪涧清舞因疼痛而蜷缩的容颜。
多少年了,他很少如今夜般,当众失态。
但随着理智回笼,他又完完全全地知晓,这份失态,来自何处。
当他看到溪涧清舞浑身无力的躺在皇甫冬焱的怀里时,他在霎时间迸发出了强烈的占有欲,身体如雄狮般先一步采取了行动,他伸手,欲将女人搂进自己怀里。
这是他的夫人,这是他的女人,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她。
皇甫秋翼从袖口拿出帕子,为溪涧清舞拭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末了,他将帕子收回去,一手半搂着女人单薄的腰肢,一手来来回回,企图摩擦生热为女人暖和肚子。
注视着女人逐渐舒展的眉心,男人心情亦是逐渐放松了下来。
此时此刻,男人才有心情同皇甫冬焱交谈起来。
“四哥何时赶来西陵旧址的?”皇甫秋翼抬头,深邃的眼眸锐利地注视着皇甫冬焱。
“今日早些时候。”后者嗓音淡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来了怎不同本王与二哥打声招呼。”
“舞儿身体有些不适,本王白日里忙于照顾,未曾想起这些。”
皇甫秋翼感到心内升起一股无名之火,那种烦躁不安的情绪又一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