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闷得只能听见别人微弱的呼吸。苏瑶坐在靠外的位置，一直没有动。
她很快低声开口：“样本情况怎么样？”
钱医生把背包扯近些，拉开外层，把那只金属壳的密封容器小心掏了出来。
他用手背蹭了蹭上头细汗，声音不高：“完好无损。
材料没破，隔热膜也在。但这环境太差，时间一长就怕温度不够。
必须控制在五度到八度之间，否则稳定性下降。”
苏瑶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她手里攥着地图，眼睛一动没动地盯着纸上的红色线条。
陆晨眯着眼，盯着洞顶的缝隙片刻，出声安排：“这个晚上轮换守夜。
我第一班，林浩第二班。”
林浩没说什么，直接把地图拉到膝盖上摊开。
他抬头冲苏瑶努了努嘴：“明早我们应该绕着山腰，走北边的羊肠小路。
那里哨卡最少，可以避开岗哨。”他熟练地用手指点着一串细线，路线划得极细。
苏瑶摇了摇头，用指关节在地图上敲了两下：“绕过去太慢。
杜将军的直升机会比我们先到。他们人手比我们多得多，直升机一下山，哪都有他们的眼线。”
陆晨从包里摸出一瓶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又递给钱医生。
他瞥了赵悦一眼：“你有什么主意？”
赵悦两手撑着地，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要不要分头行动？
我们目标太明显，一群人动作大，留痕也重。”
陆晨皱了皱眉，顿了一下：“太危险。人一分，黑市猎人和杜的人一夹，我们就彻底断了后手。”
林浩默不作声，把地图收拢。他理了理自己的背包，在手里转了两圈，像在等下一句话。
苏瑶沉默了很久，只听到水珠滴在洞口外的泥地上。
她终于把一只破旧的纸笔从怀里掏了出来。她把纸按在膝盖上，嗓音压得很低：“分头行动太冒险，一旦有人掉队就再没有转圜余地。
但若是大家一起，目标又太大，后头的追兵根本甩不掉。”
林浩咳了一下：“你到底怎么打算？”
苏瑶划拉两下，纸上出现几串箭头和圈，她写得极快，每一笔都干脆利落。
她边写边说：“我们可以声东击西。这里是山腰的老林沟，早上以后追兵多都集中到山口和沟底。
我们五个人，不如分成两队。队里带着样本的人走小道，剩下的人专门制造大动静，引他们往反方向跑。”
陆晨凑过去瞧了一下，用手背在下巴蹭了蹭：“具体怎么安排？
你细讲讲。”
苏瑶画出三条线，最下面那条红线划得很重：“样本这边走北麓下坡，不碰大路。
不过我们得造出火光或者其它迹象，把杜将军的人骗往东边。”
她抬起笔，继续补了一个圈，“侦查队追着大动静去，样本队难得有喘息机会，能混出包围圈。”
赵悦咬着嘴唇，把纸凑近看得认真：“分两队，谁引追兵？”
苏瑶简短道：“我和陆晨。”
林浩指了指点名，“样本你们信得过谁带？”
赵悦回头瞅了眼钱医生：“他和我、林浩一起，三个人拖，至少效率高点。
钱医生的情况，不适合单独行走。”
陆晨沉思着问：“造火光？直升机夜里热成像厉害，用火不是等于暴露？”
苏瑶把纸摆到他面前：“不用真火，做出假象行踪，比如故意留下脚印、血迹或者丢点衣物。
火光只是最后补刀，为的就是吸引空中侦查。”
林浩咂咂嘴：“也得有人把追兵往东边带远点。”
苏瑶用手指轻戳闹钟：“时间很紧。夜里布置好痕迹，天一亮动手。
造假踪迹的人必须速度快，否则追兵要是识破马上就会回头。”
赵悦一直没插话，这时悄悄问：“两边怎么联络？”
苏瑶摸出两只老旧的通讯器，递给林浩一只：“频道用八十六点六。
十五分钟报一次位置。如果其中一队断了信号，剩下的队原地等三十分钟，超过时间就立即想办法脱身——不再互等。”
林浩把通讯器揣进口袋，没做声。
钱医生这时出声：“你们都考虑好了，成败几成把握？”
苏瑶看了他一眼，手里紧了紧那份纸：“五成，不多。
但现在这是最好的法子。否则拖到天亮，周围全是追兵，直升机一来全得完。”
陆晨低头，摸出把匕首抛在手里。片刻后他说：“分两队没问题。
我跟你一起引开他们。但一旦有变，立刻撤退不犹豫。”
赵悦帮钱医生把伤再检查了一遍，把点滴打好，“林浩能压住体温，我们仨能护住钱医生。”
钱医生有些不安，把容器再裹紧一层毛巾。“样本一旦温度不够，我就没法保证了。”
苏瑶再次确认，“准备一切今晚安排清楚，明天天亮前动手。”
林浩轻声说：“我们还得准备点干粮，万一路上被追断粮不能等。”
陆晨抽了一口气，两只拳头松开又紧。“前面那边山沟遇见猎人的动静大，分组必须稳妥，动作要快。”
苏瑶在纸上写着名单分配，把药品、干粮一项项划出来，分门别类：“通讯器谁带，水袋谁拿，什么时间段往哪儿转移，火把丢多少，假血迹洒下路线都划清楚。
务必详细。”
众人又围着这纸笔商量细节，每一步都反复衡量。
赵悦把急救包里多余的绷带分了一半给苏瑶，又留了一点在自己这边。
林浩把所有人明天的路线记在页角，折好压在口袋里。
赵悦补了一句：“消炎药不能少，一旦有人受伤我们得分组互补。”
钱医生把所有注意事项一遍遍过，从保存温度、备用绷带到应急信号的用法，堆在膝盖上一样样琢磨，小心翼翼。
苏瑶拿着笔交给陆晨：“有问题你也写，哪怕只是一点疑点。
明天多一次推敲。”
陆晨翻过纸反面，补写两点，他担心遇伏时的逃脱路径。
三个人又把所有带路细节、遇险应对措施噼里啪啦补全。
纸上竟写满整整两页。
最后，赵悦看着样本盒想了一会儿，声音放缓：“不管多难，样本到地方就是胜利。”
林浩接道：“只要被他们抓住就算彻底失败，咱得拼。”
苏瑶点点头，紧紧卷起地图，把纸和通讯器揣进随身衣袋。
洞里渐渐安静，除了哑淡的水声和工具收拾的摩擦，没人说话。
每个人都靠在各自的行囊边上，睁着眼把最后的计划在脑子里一遍一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