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风雪呼啸。
风声如同恶鬼的咆哮,在寺庙上空盘旋回荡。
老喇嘛独自一人,隐匿在黑暗之中,眼神闪烁着贪婪的光。
瞧着四下无人,确定所有人都已沉沉睡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迷香点燃,顺着房间的窗缝伸进去。
迷烟如缕缕轻雾,悄无声息地弥漫在房间之中。
老喇嘛在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所有东西,不止院子里的货,还有这支商队所有人身上的所有东西。
不多时,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老喇嘛知道,迷烟已经生效,房间里的人此刻都已毫无反抗之力。
他搓了搓手,蒙住口鼻,轻轻推开房门,门板发出嘎吱一声,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做贼心虚,老喇嘛心中一紧,警惕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异常后,才缓缓走进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雾,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众人横七竖八地睡在地上,简直是待宰的羔羊。
他缓缓抽出腰间藏刀,一步步走向离他最近的人,蹲下身子,毫不犹豫地将藏刀刺进对方心脏。
老喇嘛一个接一个地杀掉了房间里的人。
当他杀完最后一个人时,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他自己也杀得累了。
老喇嘛站起身来,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开始数尸体的数量。
今天白天,他已经暗暗数过这支商队有几个人。
可是现在,数着数着,老喇嘛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此时的他心中暗叫不好,房间里竟然少了一个人!
他有些惊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要是这件事被人撞破,对他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人,一起杀掉!
老喇嘛急急将藏刀藏进袖子里,快步走出房间。
庙不大,老喇嘛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他不知道那个失踪之人,究竟躲于何处。
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目睹他的所作所为。
又或者……仅仅只是出去了。
然而,夜幕深沉,风雪肆虐的措仁达瓦村,这人又能去哪里?
老喇嘛思来想去,终是断定,刚才他做的事情,肯定不会有人看见。
老喇嘛眯起眼,眼缝里漏出的寒光,比雪还冷。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客店,那个人一定是去了措仁达瓦村的客店。
去客店干什么?
当然是喝酒,找女人。
这样的天气,只有酒和女人,能让一个男人趋之若鹜。
老喇嘛嘴角扯了扯,像块朽木开裂。那些皮肉生意,在这种村子里,比烈酒还烈。
他回到自己房间,风裹着雪粒,打在窗户上沙沙作响,像无数恶鬼的爪子在挠。
他并未点灯,生怕那一丝光亮会暴露自己内心的慌乱。
老喇嘛背对着黑暗站在窗前,落在身上的雪还没化完,雪水顺着衣褶往下掉,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水。
他整个人浸在黑暗里,只有两只眼睛亮着,死死盯着院子那扇木门。
两扇门板的中间是门缝,只要那道缝一动,他就立马出去。
趁其不备,将其做掉!
手里的藏刀被他体温焐得发烫。
他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血腥味混着雪水的腥气,还有常年盘坐的蒲团那股陈腐的霉味。
雪还在下,漫天漫地的白,把屋顶、墙根、院子里的地面全盖得严严实实。这雪真好,白得晃眼,白得像能吞掉一切。
等杀了最后那个人,就让这洁白的风雪埋葬他肮脏的一切。
以后就吃穿不愁了,再做个好人。
这么想的时候,心口那块冻硬的地方好像松了松。
就像去年冬天埋在雪地里的炭,看着是死的,扒开雪摸一摸,底下还藏着点余温。
雪光把院子照得越来越亮,等了多久?他记不清。
只知道腿已经麻了,膝盖咯吱作响,跟院门外那扇老木门一样。
老喇嘛苦笑,又坐在那里等。
天快亮了,东边的天空透出点灰光,不是暖的,是冷的。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点血腥味,刚才太紧张,咬得太狠,把嘴唇咬破了。
那个男人,一定是在客店里耗着。
他想象着客店里的样子,油腻的桌子,酒杯滚在地上,女人的呻吟声裹在被窝里,暖烘烘的,和这庙里的清冷截然两样。
一个喝够了酒,又在女人身上泄了力的男人,骨头都是软的,哪还有力气顶风冒雪回来?
道理是这样,可他手里的藏刀却越来越烫。
不安,就像春天雪地里的草,不知什么时候就钻了出来,越长越疯。
他回想着刚才行凶的情形,那些倒在地上的人,眼睛大多没闭紧。
为什么唯独少了一个?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在今晚出去?
风突然变了向,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木门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老喇嘛的手猛地收紧,是他回来了?
然而,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他已经被折腾得成了惊弓之鸟,开始胡思乱想,那个人会不会根本没去客店?
那个人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的恶行,此刻正带着帮手赶来?
又或者,他在外面遭遇了什么意外,永远回不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就没人知道了。
天亮了,房间里那么多的尸体该怎么处理。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交织,让他愈发坐立不安。
漫长的等待中,内心在恐惧与侥幸之间不断挣扎,每一秒都备受煎熬,置身于无尽的炼狱之中。
这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天,亮得更快了,屋里的东西,渐渐显出轮廓,像水墨画,慢慢晕开。
老喇嘛的背僵住,他忽然知道那种不安的感觉来自哪里,不在外面,就在房间里!
就在他房间的角落里,黑暗退去的地方。
有个人坐着,一动不动,正看着他。
刚才房间里太暗,暗得像墨,把这个人藏得严严实实。
现在,天亮了,他看清了,真的有个人,就坐在那里。
一直坐在那里,一直看着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杀人的时候?
他数人的时候?
他站在窗口等的时候?
老喇嘛不知道,只觉得头皮发麻,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