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灵雾似乎也听懂了这段往事,渐渐变得稀薄,露出了头顶的星空。
灵树的叶子不再簌簌作响,只是偶尔有一两片淡绿色的叶片缓缓飘落,像是在为这段未完的故事叹息。
界银皇抬手将落在石桌上的叶片拂开,指尖的银辉随着动作微微闪烁,声音比刚才更沉,像是从岁月深处传来:“无忧从劫雷中消失后,整个界灵族都乱了——长老们四处寻找他的踪迹,银家也派了无数人去各地探查,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丝魂息都找不到。”
他顿了顿,看向越冥焰,眼底多了几分复杂:“直到千年后,才有消息传来,说在无殇界边缘,出现了一个全新的界域——那是无忧仅凭一己之力打造的,他给那个界域取名‘银河界’,却谁也不认识了。有人说,他在界域里当起了‘旁观者’,看着里面的生灵繁衍生息,却再也没提过‘界银河’这三个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快记不清了。”
“他怎么会……”夭夭下意识地攥紧了护心玉,掌心传来的温度突然变得有些烫——她想起自己体内的银河界本源,想起界银河留在护心玉里的残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界银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满是疼惜:“我花了三千年,才查清真相。无忧当年没渡过九九天劫,却也没死——劫雷毁了他的记忆,却没毁掉他想救河河的执念。他在昏迷中,做了一件最傻的事:他将自己的‘情丝’从魂息里抽离了出来。”
“情丝?”越弑天皱起眉,“那不是界灵族最珍贵的东西吗?抽离情丝,就等于抽离了所有的情感,会变成没有喜怒哀乐的行尸走肉啊!”
“没错。”界银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他偏要这么做。他觉得,只要没有了情感羁绊,就能心无旁骛地冲击天源境;只要突破了天源境,就能掌控命运石,救回河河。他抽离的情丝,带着他对河河所有的爱、所有的执念,还有他作为界灵族的部分本源——而那缕情丝,后来就变成了……越冥焰灵魂的一部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所有人的心上。越冥焰猛地抬头,看向界银皇,指尖的界皇令“哐当”一声落在石桌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体内会有界无忧的本源,为什么会对界银河的故事产生莫名的刺痛,为什么灵曦会盯着自己不放。
原来,他不是界无忧的“孩子”,而是界无忧最珍贵的情丝所在。
“我……是他的情丝所寄?”越冥焰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动的心脏,仿佛还带着界无忧当年的温度。他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夭夭的保护欲,想起看到夭夭受伤时的心疼,想起刚才听到界银河故事时的刺痛——这些情感,是不是也带着界无忧当年对河河的执念?
界银霜捂着脸,哭得更凶了:“这个傻子……他怎么能这么傻啊!抽离情丝有多疼,他不知道吗?没有了情丝,就算突破了天源境,又有什么意义啊!他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河河活啊!”
界银皇看着越冥焰,语气变得柔和了些:“你别急。虽然你是他的情丝所化,但你有自己的魂息,有自己的意识,你不是他的影子——你是越冥焰,是秦晚歌和越弑天的儿子,是夭夭的爱人。无忧当年抽离情丝时,特意保留了你的独立意识,他不想让你活在他的阴影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无忧不是什么家族边缘人物——他是界灵族长老会钦定的下一任族长,是我亲自定下的,河河的未婚夫。”
“什么?!”冥天绝猛地站起来,椅子在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您是说,界无忧前辈,本来就是界银河前辈的未婚夫?”
界银皇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是。当年为了保护他们,我故意对外宣称无忧是边缘人物,让他去闭关修炼,等他突破本源境,就公布他和河河的婚约,让他接任族长之位。可我没想到,河河会成为诅咒之子,更没想到,无忧会为了救河河,放弃一切。”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泛黄的信纸,信纸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这是无忧闭关前留给我的信,他说,如果他突破失败,就把这封信交给河河。他在信里说,‘前辈,我知道我是族长候选人,可我更想做河河的夫君。如果我死了,别告诉她我是族长,别让她觉得我是为了家族才牺牲的——我只是为了她。’”
夭夭接过信纸,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那字迹刚劲有力,却在“河河”两个字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信的最后,写着这样一句话:“河河,如果我一去不回,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把我的那份时光,也一起活出来。别找我,别等我,找个能让你开心的人,好好过一辈子。”
信纸的角落,还画着一朵小小的星陨花,花瓣上沾着淡淡的墨痕,像是当年写信人犹豫了很久,才一笔一笔画上去的。
夭夭的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痕,也晕开了界银河当年看到这封信时的悲伤。
“河河是在无忧消失五百年后,才看到这封信的。”界银皇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看到信的时候,正好在无忧界的街头,手里还拿着一盆刚买的星陨花——那盆花,跟当年她和无忧一起养的那盆,一模一样。她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得了一场重病,差点连命都没了。”
病好后,界银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界无忧。她走遍了无殇界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无忧界的无忧殿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可他身边,站着的却是灵曦。
灵曦挽着界无忧的胳膊,笑得一脸得意,而界无忧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根本不认识眼前的界银河。
“河河当时就站在那里,手里的星陨花掉在地上,摔碎了花盆。”界银皇的声音变得很低,“她想上前,却被灵曦拦住了。灵曦说,‘你是谁?别靠近无忧大人,他现在是我的人了。’而无忧,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进了无忧殿,连一句话都没说。”
那一天,界银河在无忧殿外站了整整一夜。灵雾打湿了她的银纹裙,也打湿了她的头发,可她就像没感觉到一样,只是盯着无忧殿的大门,直到天亮的时候,才缓缓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界银河就开始疯狂地寻找界无忧的情丝。她耗尽了自己仅剩的本源,推演了无数次天机,终于算出,界无忧的情丝,会变成一个叫“越冥焰”的人类,而这个人类,会成为冥家主脉弟子冥夭夭的未婚夫;她还算出,冥夭夭将来会遭遇一场生死大劫,只有用她的本源之力,才能护住冥夭夭的性命。
“所以,她才把‘归墟’送给了我。”冥天绝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他终于明白,当年那个叫“何音婕”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把那么珍贵的神器送给自己——不是因为随手为之,而是因为她算出,自己的女儿需要这件神器救命。
界银皇点头:“归墟里藏着河河全部的本源之力,还有她的一缕残念。她怕自己撑不到冥夭夭出生,就把归墟交给了你,让你在冥夭夭遇到危险的时候,用归墟护住她的魂息。河河所求,不过就是夭夭无恙,冥焰无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