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这章主梵遒视角,下章转回女主。)
酒杯放回到桌上。
梵遒深陷进身后的卧椅中。
烈酒滑入肺腑时,很快化作一股暖流蔓延至四肢百骸,这股鲜明的刺激,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盯着杯中的虚空,瞳孔微微失焦。
杯中倒映的荧石光芒渐渐弥散,扭曲,逐渐幻聚成一道朦胧的轮廓——
皎洁月光,映着她沉睡的侧颜。
近到几乎能看清睫羽投下的浅影。甚至,指尖不经意触碰她的脸颊时,那一瞬的触感,都无比柔滑……
作为一名雌兽。
她确实美得,太过张扬而称得上危险。
这个念头闪现进脑海里时。
“咳!”梵遒猛地呛了一下。
喉结滚动,他抬手遮住了脸,指节抵在唇边,仿佛这样就能压下那些不断浮动起的思绪。
不对劲。
今晚太不对劲了。
怎么总是会想起那张脸?明明,明明很讨厌她才对。
可越是否定,脑海里的人影就越发清晰——她紧握骨刀的手臂,冷淡的眸光,不惧他实力的眼神,坦然而又直接地接下他的攻击……
耳尖不知何时攀上浅浅薄红。
他想再次否定,却在某一瞬间僵住,随后反应了过来。
……见鬼。
他居然真的在——
不可抑制地、反复地、想着她?!
“咔嗒。”
是门轴转动的声音,在这片静谧的空间响起。
梵遒下意识抬头。
视线汇聚到那抹身影时,他再次僵住。
荧石投下光影,杯中弥散的虚影在眼前凝聚成了真实。
她竟然就站在不远处。
微光笼罩着她,勾勒出她高挑的轮廓,她一步步走了进来,迈进这片被光晕笼罩的空间,主动走近了他的视野。
!!!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震得呼吸都停滞了几瞬。
然后,他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慌乱地别过脸去。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偏偏在这个时候!
这极具反差感的一幕恰好落进姜婳末的眼里。
她敲了三下门,没等回应就推门而入,反正她想着这雄兽也不会对她好好说‘进来’。
可这次更加剧,她刚踏进几步,就看见那个一贯傲慢的雄兽突然冷脸别过头,连个正眼都不肯给。
既然他这副态度,那她也无需客气。
姜婳末径直走到筹码桌前坐下,扫了一眼桌上明显与外面不同的筹码,声音冷淡启唇:“梵遒,我们谈笔交易。”
听到她叫自己名字,梵遒这才僵硬转回视线,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微皱:“你要做什么?”
不是问交易内容,而是在问她的目的。
“你什么时候管这么多了?”她直视着他,冷声提醒道:“赌场的交易,一向只谈筹码价值,不过问来者目的。你忘了?”
她就坐在对面,距离不远不近,说话的方式却直接干脆,自然到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是,我对你的目的不感兴趣。”
这句像是在说服自己,他遮脸的动作改为不耐地揉着眉心,胸腔中的跳动却不减缓,反而加快。
他更直接:“如果我拒绝跟你交易呢?”
姜婳末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随后站起身,眼神平静:“那就算了,我会去找下一个与跟我做交易的兽。”
……她还有备选?
他揉着眉心的动作止住,抬眼时瞳眸深处划过一道暗芒,见她转身动作没停顿,真有一走了之的打算。
“站住。”嗓音里压着哑意。
她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他盯着她的背影,“我让你站住。”
她依旧往前走。
他咬了咬牙,急得脱口而出:“我答应。”
“……”她脚步这才停下。
梵遒放下手,垂下的额发遮盖了脸上的神情,唯有语气泄露出几分不自然的妥协:“你……坐下说。”
她重新转过身坐下,背脊笔直。
梵遒沉默着起身,在她对面落座。
姜婳末这才注意到,这一次他只穿了件宽松的长袍,没有貂裘遮盖双肩,没有玄衣穿戴严实,这一次,他穿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简单。
甚至连领口都凌乱地敞开着,她缓缓移开视线。
“你要交易什么?”他开口问。
姜婳末看着满桌的筹码,一字一句清晰:
“交易的条件是,帮我找到一名雄兽。”
梵遒僵住:“……”
“你派兽人帮我找,速度要快。”她补充道。
帮她找雄兽?
刹那间,一股燥热在血液里突然翻涌起来,是酒的药效吗?梵遒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被这股热意蒸腾得暂缓了思考,他不自然地垂下头。
“……?”姜婳末见对方沉默,刚要出声,却见对面垂头的雄兽猛地抬头。
那双暗金色的桃花眼溢出危险的鎏金,但只是瞬间, 一闪而过。她心中一凛,再要仔细看时,梵遒已经别过脸去,只露出紧绷的下颚。
“.....谁?”
“你要找的雄兽,是谁?”
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语气,甚至微微发沉,“北域的雄兽数量那么多,值得你专门与我交易的,我总要知道些特征。”
姜婳末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特征才好找人,好在那鲛人特征明显。
于是她利用十二收集的生物信息,描述道:“那雄兽叫泽霖,拥有一头蓝银色长发与眼睛同色,一侧有耳坠,很年轻,表面看着总是挂着恶心的笑……”实则心眼子也都是黑的。
在她说话间,梵遒早已正过脸来,视线却随着她的话语缓缓游移。
等讲到泽霖的兽族身份时,姜婳末稍作停顿,海渊鲛人族出现在遥远北域有些蹊跷,避免有牵扯,她继续道:
“我不知道他的种族和等阶,在斗兽城内,我也没见过他身边有其他雄兽同行……”
她的描述还在继续,可他的视线却移到她披着的斗篷上,然后不动了——哪怕是深色的兽皮,也能看出被雨水湿漉的痕迹。
她竟然是冒雨来的?
这个念头莫名让他胸口发紧。
紧接着,她的话再次传来——
“今晚上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斗兽场。”
她与那雄兽在今晚上还见过面,而现在,他消失了,所以她才会来找他帮忙。
让他帮忙找一头逃跑的雄兽。
听到她这句话,梵遒狠狠掐灭了先前的那点动摇。
是了,他刚刚并不是在想她,而是因为她行为与其他雌兽不同,才印象深刻。
是了,她是雌兽,遇到自己想找结侣的雄兽很正常。尤其是在斗兽场里遇见强大的雄兽,想要找到他,这也很正常。
再正常不过了。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翻涌的情绪。
……
……
正常?
去他x的正常!
先前压抑下的那股燥热邪火再次窜了上来,让他胸腔莫名感到火大。
就为了一名逃跑的雄兽,就这么值得她急切想找到?
甚至不惜冒雨,都要赶来赌场跟他做交易?!
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交易些什么?!
“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他,报酬,随你开价。”
呵啊,听到还真是——
更恼火了。
他紧盯着那张仅隐没于兜帽下的半张脸,也许是熟悉或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是伪装。
这次她并没有带上那刻意的假胡须,阴影之下,那张唇瓣一张一合,说出的,都是让他烦躁意乱的话。
沸腾的血液在燃烧,他的心却沉下去,眼底也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她明明就在他面前,却还是一副冷静平淡的模样。
——喋喋不休,说出的话全是关于另一头雄兽。
——她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梵遒,你知道了吗?”
“你跟他什么关系?”他突然发问。
姜婳末立刻皱眉:“这不在交易范围内。”
“哗!”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对面身影骤然消失。
空气凝滞而过。
“桦陌。”
她没有回头,但能清晰感受身后笼罩上来的气息。
那股气息如蛇般缠绕上来,缓缓逼近,像是被狩猎的猛兽盯上,稍不注意,就会断了脖子。
“你就这么想找到那逃跑的废物?”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在她身后,低沉微哑,带着一丝嘲意,“怎么,我不够格?”
姜婳末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这话落进她的耳里,俨然变了个意思。
“作为赌场唯一的管事。”她语气平静,丝毫没有因为他瞬间的危险逼近而产生慌乱,“你是打算亲自帮我找?如果你出手帮我,我想,效率会更高。”
“呵…”
一声低沉的轻笑荡开。
梵遒忽然俯身,修长的手臂撑在她两侧的桌沿上,瞬间将她整个人囚禁在方寸之间。
阴影投下,暗金色的眸子缓缓晕染上鎏金。
他任由她误解自己话里的意图,反而顺势接着她的话说:
“想要我亲自帮你找人,可以。”
看着她被禁锢在双臂之间,笼罩在自己阴影之下的模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餍足笑意攀上唇角。
“不过,别人的报酬很简单。唯独你付的,要加倍。”
话音未落,他又改了口:
“不 ,远远不够。”
灼热的吐息无声拂过她敏感的耳畔。他刻意放慢语速,每一个字都低沉有力:
“我要的是——”
“你,永无止境的偿还。”
“……”
氛围陷入沉默。
他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姜婳末沉默不动的姿态让他眼底闪过明显得意——哼,看吧,还是自己的威慑有效果。但他懂得适可而止,逗逗她用来取闹的乐子,该收手了。
可就在他准备抽身退开的瞬间。
不料,毫无预兆的。
她先转过了头来。
“!!!!”
四目相对的刹那,近距离的呼吸交错,一缕冷香裹挟着寒意,直接侵入他的感官。
体内那股压抑许久的燥热再也不受控制,像是突然爆发的野火熊熊燃烧,滚烫着、奔涌着席卷全身后,热意直冲下腹。
呃..
梵遒浑身都绷紧了,呼吸为之凝滞。
那杯酒。
怎么会。这么烈?!
他诧异而僵硬,望着那双冷如静水的黑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
该死的。
事情,好像变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