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谢清妤的肚子越来越大,南诏的情况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季回安的棋局渐渐显现,南诏内战混乱,百姓民不聊生。
先是派往南诏的细作带回一叠叠证词。
有流民哭诉“王子夺嫡,兵戈四起,我家三亩稻子被乱兵踏平,夫君被强征去填护城河”;
有商队掌柜呈上染血的账本,说“南诏二王分据关隘,来往货物被抢了七次,活下来的伙计只剩三成”。
这些证词被誊抄成册,在大祁朝堂与民间传阅,让“南诏百姓在刀兵里熬日子”的图景深入人心。
接着,礼部尚书在朝会上捶着案几痛哭:“《周书》有云‘王师所至,解民倒悬’。
南诏王室内讧已久,城郭残破,饿殍塞路,孩童易子而食——此等惨状,我天朝岂能坐视?”
随即递上南诏的万民信,信中说“恳请大祁天军入境,还南诏清明”。
季回安顺水推舟,先派使者带着粮食、药材去南诏“劝和”,却在边境被“南诏乱兵”射杀。
消息传回,大祁举国震怒。
元佑帝帝披麻戴孝三日,而后在太庙誓师:“朕非好战,然南诏百姓皆朕赤子。
今其国无宁日,民无生路,朕若不出兵,何以对天地?何以对苍黎?”
二月初,谢英年终于带着十万大军出征南诏。
虽有先前布下的暗卫里应外合,但阿丽亚已察觉出季回安的意图,与索傲两方止戈,齐心协力开始对付大祁。
谢英年这仗打的并不轻松。
直到三月中,才堪堪收拢了南诏的三分之二国土。兵马陈列于南诏皇城城门下。
——
勤政殿中。
季回安站在龙案旁,手指了指元佑帝面前书本的某一行。
开口:“将者,国之辅,先王之所重也。故君以道合,则臣以忠事;君失其道,则臣亦奸回。”
“陛下可知这句话何解?”
元佑帝困的如同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又被问话惊醒。
他有些迷茫的眼神看向季回安:“太傅,我,朕,朕有些不明白。”
季回安了然,他今日进宫便问了王公公,元佑帝昨晚为了做副机关弩,直到深夜。
根本就没有心思温习功课。
他耐心地给元佑帝讲了一上午课业,正当午饭摆膳时,金禄匆忙来禀。
“少主,府里头传来消息,县主胎动,像是要临盆了。”
季回安豁然起身,丝毫不顾撞翻的墨汁泼溅在衣摆。
“回府!”
他嫌马车太慢,直接夺了马匹翻身上马,朝着季府直奔而去。
匆匆赶回清风阁,没有想象中的慌乱。
处处有条不紊,孟葛正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茶。
见季回安到了想往里闯,慢悠悠起身拦住:“季大人不急,才破水,快则两个时辰,慢则一日一夜也是有的。”
季回安脚步都未曾顿下,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孟葛,直接推开产室的门闯了进去。
开什么玩笑,他的阿妤在替他生孩子,他管他什么两个时辰、一日一夜的。他就要时时刻刻都陪在阿妤身边。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阿妤重要。
产室就在卧房边上,东西一应俱全早就备好。
产婆也是宫里头经验丰富的嬷嬷,早在临产前两月就已经住进季府中。
季回安进产室的时候,谢清妤阵痛才开始。
额上沁满了汗珠,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见季回安担忧的眼神,还扯出一个笑脸,声音略带颤抖:“子晏,没事。”
一旁的产婆也在宽大家的心:“县主胎位极正,临产前也常常散步,底子好。
想必很快就能顺产下小主子。”
“来,先吃碗鸡汤面好待会有力气。”产婆示意季回安让出位置。
可谁知他只接过面碗,亲自喂谢清妤。
那产婆本就出自宫中,平日里也偶有见到季回安尊贵疏离,淡漠冷然的模样。
现下见他温柔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吃惊。
却也不敢以产室污秽之名请他离开。
到了傍晚,谢清妤的阵痛越发密集,只忍不住吃痛出声,季回安看的心疼极了。
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不断替她擦拭额间的汗珠。
夜幕渐渐低垂,月上了柳梢头。
而清风阁中灯火通明,往来人步履越发急了起来。
孟葛都困的要打瞌睡,却听见一阵婴儿啼哭声,终于瓜熟蒂落。
整个清风阁的人精神一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产婆抱着襁褓中的小婴孩凑到谢清妤床边:“恭喜季大人,县主生了个千金。”
季回安恍若未闻,只顾着看顾谢清妤,紧张问道:“阿妤,你感觉如何?”
谢清妤有些脱力,但精神尚可:“我很好。”
“让我瞧瞧咱们的女儿。子晏,你瞧她,嘴巴鼻子像你多些,眉眼更像我。”
她满意极了,这孩子承继了她与子晏样貌上的优点,眉清目秀。
季回安扫了一眼,皱皱巴巴的哪里看的出像谁。
但是阿妤说像那便是像的。
“子晏,你有想好给她取什么名儿吗?”谢清妤问道。
自有孕开始,他二人将书都翻烂了,未曾翻出一个合乎心意的名字。
仿似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放在他们的孩子身上,都不够。
季回安斟酌了片刻:“嘉禾,如何?”
谢清妤沉吟,“南有嘉禾,生彼阡陌。”
她一瞬便懂了季回安的意思,嘉禾,茂盛、茁壮、裨益于世。
是啊,他们的女儿就如同一株繁茂饱满的秧苗,带着他们的嘉许。自该是向阳而生,拥有最洁净的生命力。
“极好!”谢清妤看向怀中的女儿,唤道:“嘉禾,阿禾。”
“可以给朕抱抱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夫妻二人双双看向不远处身着龙袍的元佑帝,诧异极了。
季回安皱眉,“陛下,您什么时候来的?”
元佑帝闪着一双大眼,渴望地看着小婴孩,解释道:“听闻县主产子,朕心不安。”
“跟在太傅身后便来了。”
季回安了然,他走的匆忙都没来的及交代。回清风阁之后,眼里头只有阿妤,根本顾及不到旁的。
产婆将阿禾小心翼翼地抱到元佑帝的身旁,蹲下膝盖恰好让他瞧见。
元佑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阿妤小小的软软的脸。
又从腰上解下龙纹玉佩,直接塞到襁褓里头。
谢清妤忙阻止:“陛下,这太贵重了。阿禾承受不起。”
那龙纹玉佩乃君家子弟方可拥有,更何况是元佑帝身上的。
可元佑帝却毫不在意,又摸了摸阿妤的脑袋,宠溺道:“朕见了阿禾便欣喜,再贵重的都使得。”
谢清妤还想说什么,季回安捏了捏她的手,便也没再开口。
却听见外头一阵骚乱,金禄大步跨到产室门边,激动地高声禀告:“陛下!少主!”
“南诏大捷!”
“谢将军带领大祁将领,占下南诏都城!”
“南诏,如今是咱们大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