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牛闻到气味就主动凑过来,完全不像之前那几头被电击控制的奶牛那样狂躁。
所有的养护工作都在沉默中进行。
没有交流,没有指令,但每个牧工似乎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们时不时抬头扫一眼墙上的监控探头,动作却从未停过。
于白忽然意识到,这些牧工在用尽可能温柔的方式对抗着列车的规定,在冰冷的监控下尽可能地照顾着这些奶牛。
他轻轻吐了口气,转身走向那几头被标记为“优质”的奶牛。
看来,得用耐心而不是疼痛来完成任务。
于白脱下外套挂在栏杆上,卷起衣袖时动作放得很轻。
他学着老牧工的样子,先把掌心在衣襟上擦暖,然后慢慢探向最近的奶牛。
这头牛立刻绷紧了肌肉,后蹄烦躁地刨着地面。
于白没有急着触碰,只是保持着手悬在它视线范围内的姿势。
他的手模拟刚才牧工们安抚时的节奏。
牛鼻喷出一股热气,喷在于白手腕上。
他注意到牛耳朵神经质地抖动着,眼白里布满血丝。
这让他想起角落里那些电击装置,不禁放慢了呼吸。
模仿着女牧工安抚的动作,于白开始用拇指在牛的肩胛处画圈。
起初牛会猛地震颤,他便减轻力道,只用指腹最柔软的部份贴着皮肤挪动。
渐渐地,他感受到掌下的肌肉不再那么紧绷。
年轻牧工的药草给了他启示。
于白从饲料袋里抓了把干草,在掌心揉碎后凑到牛鼻子前。
熟悉的香气似乎唤起了某种记忆,牛的嘴唇开始蠕动,舌头卷走他手上的草屑。
牛的下颌垂落下来,眼睛半闭。
于白的手沿着它的肋下滑动,遇到硬块和结痂时就稍作停顿。
当他终于触到生产部位时,牛只是轻轻抖了抖耳朵,没有躲闪。
温暖湿润的感触从指尖传来,他模仿着滴水声的节奏轻压,牛奶便顺着他虎口的弧度滴入桶中。
远处有守卫的皮靴声传来。
于白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背,但牛的反应更激烈——刚刚松弛的肌肉瞬间又硬如铁板。
他立即放轻动作,继续哼着那个不成调的旋律,直到守卫的脚步声远去。
桶底渐渐积起一层白沫。
于白看着牛渐趋平缓的呼吸节奏,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牧工宁可冒险也要这样挤奶——不仅是同情奶牛,更因为这样得来的奶质量完全不同。
没有痉挛,没有恐惧,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些苦涩的血腥味。
铁门被砰地推开时,于白正俯身在第四头牛的腹侧。
他的手指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一滴一滴的牛奶落入桶中。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手电筒的晃动光柱扫过牛栏。
于白没有抬头,只是将身体的角度调整得更隐蔽些。
他能感觉到那头牛又紧张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怎么这时候还有人?”守卫的嗓音嘶哑。
手电光在于白背上停留了几秒。
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刻意模仿着那些老牧工佝偻的姿态。
指腹在牛腹部的凹陷处稍稍用力,牛奶的流速加快了些。
这是他从老汉那里学来的——当守卫过来时,看起来要像是在赶工。
手电筒的光终于移开,照向远处的牛栏。
于白趁机将最后几滴奶捋入桶中,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头牛似乎也察觉到危险,异常配合地一动不动。
守卫们的声音渐渐靠近:“听说前面车厢跑了个家伙...得查查这边。”
于白慢慢蹲下身,假装整理绑腿。
他的视线余光瞥见一个守卫正弯腰检查地上的奶桶。
那人伸出食指蘸了点奶沫,在指间捻了捻。
“这批浓度不错,”守卫嘟囔着,“比上次那批强多了,像是兑水似的。”
远处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守卫们立刻转身,手电筒慌乱地照向声源——原来是老牧工“不小心”踢翻了一个空铁桶。
趁着这阵骚动,于白悄声挪向最后一头牛。
这是最麻烦的一头,之前见到任何人靠近都会歇斯底里。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偷偷藏起的几株新鲜苜蓿。
守卫的交谈声就在两个牛栏之外。
于白将草茎在掌心揉出汁液,让香气充分散发。
牛鼻子抽动着向前探来,于白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十几步外的转角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那家伙——”
手电筒的强光再次打在于白背上。
最后一头牛立刻受到惊吓,后蹄不安地刨着地面,眼看就要躁动起来。
于白的手迅速摸到饲料槽旁的铁制奶罐,腕部一抖——
咣当!
接牛奶的罐沿着水泥地面滚出去老远。
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几乎同时,于白轻轻掐了一下牛的后腿跟,那牛受惊般突然扬蹄,刚好把身旁的饲料桶撞翻。
哐——啪啪啪——
黄豆撒了一地,沿着倾斜的车厢地板四处滚动。
远处的牛群闻到饲料香气,纷纷骚动起来,铁链在栏杆上撞出杂乱的声响。
“该死的!”守卫被黄豆滑了一跤,手电筒脱手飞出。
于白趁机按上最后一头牛的腹部。
这头敏感的母牛被周遭混乱吸引,竟反常地安静下来。
他熟练地模仿着滴水声的节奏,手掌感受着逐渐松弛的肌肉。
指腹下突然涌出温热的液体,乳白色的细流划过他的掌心。
守卫的咒骂声越来越近:“拦住他!别让他——”
“叮!”
随着最后一滴奶落入桶中,眼前突然浮现提示。
【线索调查完成:已完成5头优质奶牛的挤奶任务】
【即将为您打开下一道列车车厢门】
铁门滑开的刹那,于白猛踢翻身旁的消毒液桶。
淡蓝色液体瞬间在黄豆地上蔓延,形成一片危险的溜冰场。
“他往c区跑了!“
几个守卫冲来,却在混合液面上栽了跟头。
其中一个撞翻了供电箱,火花四溅中,车厢顶部的喷淋系统突然启动。
冰冷的水雾混着残余药粉,在空中形成呛人的白雾。
于白矮身穿过受惊的牛群,它们的铁链在慌乱中缠住了守卫的腿。
一头棕牛突然扬起后蹄,正好踹在追兵的膝盖上,惨叫声淹没在牛群的嘶鸣中。
他踩着饲料袋跃上围栏,抓住摇摇欲坠的照明灯架。
锈蚀的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他荡向出口时轰然断裂,恰好砸在追兵面前。
通往下一节车厢的气闸门正在缓缓闭合。
于白侧身滑入即将消失的缝隙,制服布料在门框上撕开一道口子。
身后的喧嚣戛然而止。
新车厢的低温让他打了个寒颤,鼻腔里瞬间充满刺鼻的机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