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泠乐指尖那道灰线在深渊入口搅起的空间漩涡骤然暴涨!
暗物质般的坍缩引力疯狂撕扯着晶壁,迸溅出的晶屑尚未落地便被吞噬殆尽。
被诱敌之计吸引的那头晶体龙兽刚扑至半途,矿脉深处的威压如创世铁锤般轰然砸落——
砰!!
亿万血魄魔晶集体发出濒死的尖啸!
整个洞窟霎时化作血色炼狱。
垂挂的钟乳魔晶暴雨般坠落,触地爆裂成粘稠血雷;
晶簇地面疯狂翻卷,蛛网状的晶化裂痕追逐着活物蔓延。
绯音祭出的血色玉铃“咔嚓”裂开细纹,岩山体表魔鳞崩碎渗血,影梭的虚影几近溃散。
墨莲只觉得头颅欲裂,灵魂深处却涌起一丝冰冷的暖流——那是司泠乐不动声色注入她识海的寂灭源能,宛如在惊涛中筑起一道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灰墙。
“龙兽乱了!”影梭厉啸。四头晶体龙兽在恐怖威压下狂性大发,喷吐的“晶寒吐息”无差别冻结空间,连带活化的晶脉壁都覆上白霜。
“夺取!”
岩山咆哮着挥动巨斧,并非劈向龙兽,而是狠狠砸向脚下晶簇!“轰——!”
迸裂的晶刺如箭雨射向最边缘那头冻结龙兽的关节!
绯音唇角溢血,十指急速拨动残破的玉铃。破碎的音波不再形成屏障,而是化作一柄扭曲无形的血矛,穿透混乱能量场,刺中第二头龙兽眼眶燃烧的魂火!龙兽痛极摆首,撞开第三头的吐息轨道。
“影如幽光!”影梭的身躯在晶壁折射的光影里拉出数十道真假莫辨的残影,真身已踏着岩山制造的碎晶阶梯,直扑矿脉中央悬浮的母源晶石!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缠绕血电符文的晶石表面——
“哗啦啦——!”母源晶石下的整片矿脉突然活化成巨蟒!
猩红的晶刺藤蔓般绞向影梭双腿!
绯音目眦欲裂,竟将残破玉铃狠狠掷出:“爆!”血玉碎片在晶蟒七寸处炸开一团污秽血雾——那是她耗费百年凝练的本命精血所化咒毒!
晶蟒动作刹那迟滞,影梭险之又险地擦着晶刺旋身,指尖刀气终于削下一块拳头大的晶屑!
“接着!”影梭反手将晶屑射向绯音。
就在此刻——
深渊睁开了眼。
那颗悬浮的母源晶石背后,幽暗无底的矿脉深渊中,两点猩红骤然点亮。
不是火光,不是血芒,而是宇宙诞生之初虚无坍缩形成的“洞”。
目光所及,空间发出玻璃破碎的细密呻吟。影梭尚未落地,他留在空中的数十道残影无声湮灭,真身如遭重击,翻滚着砸向晶壁。
司泠乐的指尖猛地一颤!她铺向深渊的寂灭本源被一股混沌苍凉的力量狠狠咬住!
那不是对抗,是吞噬!是同源却更高维度的掠食者对新生力量的绝对压制!
亿万宇宙在死寂中归墟的画面,顺着那道神念链接洪流般倒灌进她真灵——那是原初的“终末”本身!
“噗!”司泠乐伪装完美的魔躯首次出现裂痕——一缕无法被伪装的、纯粹的灰雾从她紫眸中逸散而出,如真理的刻痕,瞬间湮灭了途经的两滴血露。
她一把抓住坠落的母源晶石碎片塞给墨莲:“拿好!”那碎片触手冰凉,墨莲体内的寂灭种子却反常地狂跳起来,仿佛久饿的雏鸟嗅见了亲鸟的气息。
深渊的目光锁定了那缕灰雾的来源!司泠乐骤然抬头,灰瞳与深渊的血月巨目隔空相撞!
“咔嚓!”一道贯穿整个晶矿大穹顶的黑色空间裂缝骤然撕开!
“走!”司泠乐袖袍卷起墨莲,身影化作一道割裂血雾的灰线,不是逃向洞口,而是决绝地冲向她“意外”发现的那条空间褶皱——那道因深渊苏醒而变得更加清晰,通向未知核心的通道!
身后晶矿,天倾地覆。
那道撕裂血雾的灰线精准地刺入空间褶皱,仿佛是投入沸腾油锅中的一滴冷水。
刹那间,粘稠得令人窒息的血色炼狱、亿万魔晶的濒死尖啸、以及深渊那双仿佛要吞噬灵魂的猩红巨目,都被剧烈的空间扭曲感远远甩开。
墨莲只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几乎要被无形的力量拧碎。
她紧闭双眼,唯有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块母源晶石碎片传来奇异脉动,像一颗冰冷的小心脏,与她体内狂跳不止的寂灭种子呼应着,形成某种微弱却坚韧的锚定,让她未被这狂暴的空间颠簸彻底撕碎。
耳边是绝对的死寂,又仿佛是宇宙诞生时的混沌初音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是刹那,脚下一顿,空间感重新建立。
他们落在了一片奇异的地域。
这里不再是血腥污秽的魔晶洞窟,空气异常干净清冽,甚至带着一丝干涩的甜香。头顶是流转着七彩霞光的苍穹,脚下是柔软的、泛着银灰色泽的苔原。
远方可见奇形怪状的结晶山峰耸立,其形态远比魔晶矿中的构造更为古拙玄奥,散发着纯粹而古老的能量波动。
“咳……”墨莲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如纸,识海中司泠乐构筑的那道灰墙已然消散,灵魂深处撕裂感的余韵让她心有余悸。她看向司泠乐。
司泠乐的状态同样算不上好。她脸上的伪装裂纹更深了,丝丝缕缕、近乎透明的灰雾不受控制地自裂纹处溢出,萦绕在她周身,让她看起来像一件布满岁月裂痕的瓷器,却又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与神秘。
那双紫色眼瞳深处,那抹灰意的浓度明显增加,冰冷而超然。她迅速抬手拂过脸颊,裂纹肉眼可见地淡去,但那份源自本质的虚弱感却无法完全遮掩。
她沉默地环顾四周,确认暂时安全后,目光落在了墨莲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墨莲紧握的母源晶石碎片上,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辨别的情绪。
“与岩山他们的联系……彻底断了。”墨莲感应着同族间的魔族血脉烙印,摇了摇头。
在最后深渊睁眼的恐怖威压下,在那种足以冻结时空的凝视中,一切细微的联系都被无情斩断。绯音、岩山、影梭……生死不知。
司泠乐对此似乎毫不意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那几位的生死在她心中掀不起丝毫波澜。她的目光投向这片奇异空间的深处。
“深渊已醒,外围……怕是已被彻底吞噬封锁。原路回不去了。”
“那我们现在……”墨莲下意识问道。
“向前。”司泠乐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深渊的苏醒触动了某些沉睡在此境核心的古老路径和空间节点。那道空间褶皱带我们来的这里……或许是一条捷径。”
接下来的十年,墨莲经历了她魔生中从未想象过的时光。
司泠乐带着她,如同两位沉默的拾荒者,又或更准确地说,是探险者,游走在这片被遗忘的秘境核心地带。
这片区域比墨莲所知的魔族遗迹任何一处都要古老,也更危险。
他们遭遇过形态诡异、由纯粹法则能量构成的守护者——一道不起眼的晶棱射出的光线足以冻结时间;
踏足过流淌着液态星辰精华的河谷,其中沉睡着仿佛史前巨兽的骸骨;
攀登过万丈冰崖,其顶峰生长着汲取虚空寒气绽放的九瓣道莲……每一步都暗藏杀机,每一次探索都像在刀尖上起舞。
然而,司泠乐展现出的实力和对规则的理解,让墨莲一次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深不可测”。
那些足以瞬间灭杀墨莲千百次的禁制和守护者,在司泠乐面前,往往如同被看穿本质的把戏。
她的指尖轻描淡写地在虚空中刻画下玄奥莫测的灰色符文,或是仅凭一个眼神就能引动空间涟漪瓦解攻击的核心,仿佛她本身就是这混乱秘境规则的一部分,甚至高于其上。
墨莲的角色,更像是见证者和……收获者。
司泠乐对秘境中出现的各种天材地宝、古老遗物显得异常挑剔。
那些足以让外界神魔两界顶尖大能都眼红疯狂的远古神金、蕴含先天道纹的奇石、记载着失落仙术的玉简、甚至疑似顶级魔神器的核心组件……司泠乐大多只是淡漠地扫一眼,最多用指尖轻轻触碰感知一下其蕴含的能量本质和规则,便不再关注。
“此物法则驳杂,于我无用。”
“蕴藏一丝真灵烙印,徒惹因果。”
“空具奇威,道基浅薄。”
“沾染腐朽气息,不过尔尔。”
诸如此类的评价,司泠乐在墨莲困惑的目光中简短道出,仿佛在评判垃圾。
而这些东西,最终都落入了墨莲的怀里。
无论是一整条流淌星髓的矿脉被司泠乐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压缩成拳头大小扔给她,还是从某种规则巨兽巢穴中找到的、布满玄奥符文的坚硬龟甲,又或是在一片绝地之花中采摘到的、散发着诱人灵魂波动的不朽道果……通通属于墨莲。
“拿着。”司泠乐的语气始终不变,仿佛在给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
起初,墨莲是震撼、狂喜、惴惴不安。
那些宝物流露出的庞大能量波动几乎让她窒息,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宝库的乞丐,随时会被手中的珍宝撑爆。
然而,随着一次次被“赠与”,一次次在绝境中被司泠乐有意无意地“逼着”使用或炼化这些资源,墨莲的心境也在悄然变化。
狂喜沉淀成了责任。她开始明白,这不仅仅是馈赠,更像是一种锤炼,一种投资。
司泠乐在用整个秘境作为磨刀石,用那些稀世珍宝作为薪柴,点燃她体内那点寂灭星火的潜力。
她必须拼命吸收、炼化、融合,将那冰冷狂躁的寂灭种子与这些庞杂但精纯的能量结合,一点点构筑起自己的根基。
十年时光,在绝境的压力和无尽的资源灌溉下,墨莲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她不再是那个初入晶矿时只能依靠本能和血脉的魔族小辈。
她的魔气变得更加凝练深沉,沾染上了一丝寂灭特有的冰寒与吞噬特性。
她的眼神中少了几分跳脱,多了几分沉淀的锐利。
体内那枚寂灭种子,已不再是米粒星火,更像是一枚在无尽的“灰烬”(炼化吸收的资源)中积蓄力量的冰冷核心。
那奇异穹顶上的七彩霞光,在某一天开始变得黯淡、紊乱。大地深处传来的能量脉动也从平稳趋向狂暴。
第十年届满之日,整个神陨秘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天地间的游离能量开始疯狂躁动,空间变得脆弱不堪,虚空裂缝隐现。天空中出现巨大的漏斗状能量旋涡,那是连接外界的归去之门。
司泠乐带着墨莲,正处于一片荒寂的陨星碎片带。她手中正把玩着一颗凝聚了星域残阳余晖形成的血红色星砂——这是她此行在秘境核心收取的最后一件算得上有点趣味的小玩意儿。
“时间到了。”她松开手,任由那颗血色星砂坠入下方永恒的黑暗虚空。
话音未落,一股绝强的排斥之力自虚空生出,锁定秘境内所有不属于此界的生灵。
司泠乐并未抵抗,任由这股力量包裹住她和墨莲。瞬间,天旋地转,熟悉的破碎感和时空剥离感再次袭来。
刷——
她们回到了魔界。
回到魔界,司泠乐直接与墨莲告辞,她回神界去了。
司泠乐毁去无尽海域通往魔界的传送阵,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烟火气。残留的空间符文在她灰白色的指尖下寸寸湮灭,如同被擦去的尘埃。
海风呼啸而过,吹起她简朴衣衫的袍角,仿佛抹去了一段隐秘的联系,仅余海潮亘古的低吟。
下一站,神鹏域。
这片神界闻名的灵栖之地,连绵悬浮的神山巨屿之上,神光潋滟,灵禽飞舞。然而甫一踏足这云蒸霞蔚的仙境外围,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便如同湿冷的蛛网般无声笼罩下来。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飞舟往来稀疏了许多,神山入口处盘桓着几队衣甲鲜明、面色凝重的卫士,属于不同顶级宗门的标识在他们甲胄上熠熠生辉,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出入的修士。
流言如同无形的瘟疫,在风声里蔓延。司泠乐脚步未停,径直走向租赁洞府的“聚灵阁”,耳畔清晰地捕捉到三三两两修士刻意压低却又难掩惊悸的交谈:
“……听说了么?武神宗的洪启神尊,还有玉兰神宫的鸿杰神尊……都死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顶阶神尊啊!坐镇一方、万法不侵的存在!”
“千真万确!就在昨晚!据说是悄无声息陨落在自家的核心洞府里,连守护大阵都没触发,随身的护道神兽也毫无察觉!”
“死状极其诡异……传出来的消息说,洪启神尊静坐如常,魂灯却在瞬间熄灭,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鸿杰神尊周身法则凝滞如铁板,生机像是被凭空抹去,玉榻旁的凝神香都只燃了一半……”
“谁?究竟是谁有这等惊天手段?连杀两位神尊,简直是捅破天了!”
“神庭都震动了!派了执法神使下去勘察,其他几大宗门更是如临大敌,纷纷开启了护山大阵……”
“唉,多事之秋啊,神尊陨落不显化天地异象本就奇诡……这下子,神界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
聚灵阁内,当值的白须老管事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眉宇间忧色难掩。
他恭敬地为司泠乐办理着租赁上等洞府的手续,递上开启玉符时,忍不住又添了一句:“上神且要小心……近期……不太平。若有要事,在洞府开启最高禁制会更加稳妥。”
他的话语里带着善意的提醒,以及对未知凶险的本能畏惧。
司泠乐接过那枚温润的玉符,指尖甚至感受不到老管事传递来的一丝轻微颤动。她神情淡漠如古井深潭,未置一词,只微微颔首示意。
老管事的话,如同那些漫天纷飞的惊恐流言,落入她耳中,甚至未能在那双深紫近灰的眼眸里激起一丝细微的波澜。
仿佛陨落的并非两个威震寰宇的神界巨擘,而只是……被随手拂落的两片枯叶。
离开聚灵阁,她御空而起,朝着玉符指引的方向飞去。
下方是星罗棋布、仙气缭绕的洞府灵山,此刻却显得气氛凝重,许多洞府阵法全开,光华流转,隔绝内外,透着山雨欲来前的紧张与防备。
不多时,一座悬于云海孤峰之巅的清净洞府出现在眼前。山壁铭刻着古老防御符文,阵法光膜厚重,显示出其顶级规格。
司泠乐手中玉符光华一闪,无声无息地融开了主防护阵的门户。她踏入洞府核心静室,浓郁的、几乎化作液态的先天灵气顿时包裹而来。
她没有立刻盘坐,而是先立于静室中央。
随着她心意微动,整个洞府最深层的守护禁制被无声唤醒,一道道比外间厚实百倍、流淌着难以言喻的寂灭气息的灰色符文悄然浮现,融入洞府原有的防御体系,将此处空间彻底与外界隔离,固若金汤,连天机因果都被强行掐断。
布下这道专属的“灰烬之壁”后,她才拂袖在中央的蒲团上安然落座,准备开始这场计划中的静心闭关。
然而,就在她双眸缓缓阖上,气息即将沉入最深层入定的那一刹那——
毫无征兆地,静室的死寂中,一道微乎其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裂纹之声,突兀响起。
“咔…嚓…”
极其短暂,仿佛错觉。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她身前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一道仿佛由极致的寒意冻结而成、闪烁着死灰色泽的细微冰线,毫无缘由地在坚硬的石面上蜿蜒蔓延开一寸许。
几乎是同时,一股难以名状、冰冷彻骨的窥视感,如同无形的巨爪穿过了刚刚布下尚未完全稳固的“灰烬之壁”,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真灵核心。
感觉并非实体攻击,而是……某种超越了时空的、绝对的“恶念”锁定,带着一丝极其遥远却又诡异熟悉的苍凉杀伐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