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国都城的春日,总是带着淡淡的花香。御书房外的海棠开得正好,花瓣被风一吹,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粉色的雪。林羽放下手中的奏折,望着窗外忙碌的内侍——他们正将一摞摞印好的《农桑新法》搬到马车上,准备送往云罗。
“陛下,这新法真能让云罗的粮食增产三成?”李德全捧着刚沏好的茶,满脸好奇。他虽在宫中多年,却也知道农桑是百姓的根本。
林羽接过茶盏,指尖拂过温热的杯壁:“这是徐农官带着匠人试验了三年才定下的法子,深耕、密植、堆肥,每一样都经得住查验。云罗的土地本就肥沃,只是缺了好法子,若能推广开,别说三成,五成也有可能。”
正说着,林风大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风尘:“陛下,派去云罗的农官已经出发了。只是……臣听说敖风最近总往户部跑,还借阅了不少云罗的土地卷宗,不知他想做什么。”
林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哦?他倒是有心。让他去,只要不接触军务,想看什么就让他看。”
林风有些不解:“陛下就不怕他……”
“怕什么?”林羽打断他,“他若真想为云罗百姓做点事,朕高兴还来不及。一个人的仇恨或许能藏一辈子,但爱民之心,藏不住。”
林风拱手道:“臣明白了。”
国子监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敖风正对着一张云罗地图出神,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十几处标记——都是他根据卷宗记载,标注出的易旱易涝之地。
“这些地方若是不兴修水利,再好的农法也用不上。”他喃喃自语,指尖在“月牙河”的位置停顿。那里曾是云罗的粮仓,却因三年前的一场洪水冲垮了堤坝,如今成了荒地。
“在看什么?”周明端着一碗绿豆汤走进来,笑着放在他桌上,“这几日见你总对着地图琢磨,是有什么想法?”
敖风犹豫片刻,将地图推到周明面前:“先生你看,云罗的水利年久失修,若是能按瑞国的法子修几条水渠,再加固堤坝,至少能多灌溉万亩良田。”
周明看着他标注的记号,眼中闪过赞许:“你看得很准。只是兴修水利耗资巨大,云罗如今百废待兴,怕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瑞国不是有赈灾的粮仓吗?”敖风抬头,眼中带着期待,“能不能先用粮食抵工钱,让百姓们出工修水利?这样既能解决温饱,又能把活干了。”
周明抚着胡须,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这事,得陛下点头才行。”
敖风的眼神黯淡下去:“陛下……会信我吗?”
“你若真心为百姓,陛下为何不信?”周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早朝,老夫带你去御书房,你亲自跟陛下说。”
次日清晨,敖风跟着周明走进御书房时,手心全是汗。林羽正和苏婉商议给云罗学堂送课本的事,见他们进来,笑着起身:“敖风同学,稀客啊。”
敖风紧张得说不出话,周明在一旁解围:“陛下,这孩子有个关于云罗水利的想法,想跟您说说。”
苏婉递给他一杯热茶:“别急,慢慢说。”
温热的茶水让敖风稍微镇定了些,他从袖中掏出地图,指着上面的标记,将修水渠、固堤坝、以粮代薪的想法一一说出。说到激动处,他甚至忘了紧张,眼中闪烁着光芒:“只要能把水利修好,不出三年,云罗定能恢复元气,到时候不仅不用瑞国接济,还能有余粮上缴!”
林羽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动:“月牙河的堤坝,你想怎么修?”
“用瑞国的‘三合土’法子!”敖风立刻答道,“我在卷宗里看到过,用石灰、沙子、糯米汁混合,比石头还坚固。只是糯米汁耗费大……”
“这个好办。”林羽笑道,“瑞国今年糯米丰收,可拨一批给云罗。你说的以粮代薪,朕准了。另外,朕再派工部的匠人去指导,务必把活干好。”
敖风愣住了,他没想到林羽竟如此轻易就答应了:“陛下……您真的信我?”
“朕信的不是你,是你心里的百姓。”林羽看着他,“你是云罗人,比谁都清楚云罗需要什么。若你愿牵头此事,朕可以任命你为云罗水利督查,代表瑞国协调此事。”
敖风的心脏猛地一跳,眼眶瞬间红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得到林羽的信任,更没想过能为云罗的百姓做些实事。
“臣……谢陛下!”他深深鞠躬,声音带着哽咽。
苏婉看着这一幕,对林羽笑道:“陛下这招,可比千军万马管用。”
林羽笑着摇头:“是这孩子自己想通了。仇恨能让人盲目,爱民之心却能让人清醒。”
消息传到后宫,兰妃正在教云罗宫女做瑞国的刺绣。听闻敖风被任命为水利督查,她惊讶道:“陛下就这么放心让他去?不怕他借机联络旧部?”
“放心。”苏婉正在整理给云罗学堂的课本,闻言笑道,“周博士说,这几日敖风翻的卷宗,全是农桑、水利的,连一眼军务都没看。一个心里装着百姓的人,不会再走回头路。”
柳妃端着一盘新做的点心进来:“说的是。我听去户部的小太监说,敖风为了算修水渠的土方量,连着两夜没睡,这种劲头,可不是装出来的。”
几人正说着,翠儿匆匆进来:“娘娘,云罗来的信使说,张奶奶他们听说要修水利,已经组织了几百个乡亲,就等开工了!”
苏婉眼中一亮:“太好了!让信使告诉他们,瑞国的匠人三日后就到,粮食也会随后运过去。”
三日后,敖风带着瑞国的匠人和图纸,踏上了返回云罗的路。马车驶过边境时,他掀起窗帘,望着熟悉的山峦,心中百感交集。几个月前,他还是个一心想复仇的亡国公子,如今,却成了为两国百姓奔波的督查。
“公子,前面就是月牙河了。”车夫提醒道。
敖风下车,走到河边。曾经奔腾的河流,如今只剩下浅浅的水洼,河床上的淤泥干裂成块,岸边的堤坝塌了一大段,露出里面腐朽的木桩。
“就是这里了。”他握紧手中的图纸,“从今天起,我们要让它变个样子。”
张奶奶带着乡亲们早已在岸边等候,见敖风到来,纷纷上前见礼。李大叔扛着锄头,笑道:“公子,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下令了!”
敖风看着眼前一张张淳朴的脸,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李大叔,张奶奶,往后别叫我公子了,叫我敖风就行。这水利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咱们大家的事。”
他指着图纸,给众人讲解修堤坝、挖水渠的法子。匠人们也开始演示三合土的做法,石灰与沙子混合,倒入煮好的糯米汁,搅拌成粘稠的泥状,抹在石头上,竟真的异常坚固。
“这法子真神了!”乡亲们啧啧称奇,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敖风穿梭在工地上,时而指点匠人,时而帮乡亲们抬石头,汗水浸湿了衣衫,手掌磨出了血泡,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看着堤坝一点点长高,水渠渐渐成型,他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踏实。
傍晚收工时,张奶奶给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粥:“快歇歇吧,看你累的。”
敖风接过粥,笑道:“不累。看着这堤坝起来,比什么都舒坦。”
“傻孩子。”张奶奶叹了口气,“你能这样,你爹娘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提到爹娘,敖风的眼眶又红了。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忽然明白,所谓的“复兴云罗”,从来不是靠战争,而是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吃饱穿暖,安稳度日。
消息传回瑞国都城,林羽正在御书房批阅敖风送来的进度奏报。奏报上详细记录了每日的工程量、用了多少粮食、乡亲们的反应,字迹虽算不上漂亮,却透着认真。
“你看,他果然没让朕失望。”林羽将奏报递给苏婉。
苏婉看着奏报,笑道:“他在奏报里说,有几个云罗旧部想找他闹事,都被乡亲们打跑了。说‘谁敢耽误修堤坝,就是跟我们的口粮过不去’。”
林羽朗声大笑:“民心向背,从来都这么简单。你让工部再派些匠人过去,务必在汛期前把堤坝修好。”
“已经安排了。”苏婉点头,“另外,云罗学堂的第一批课本也送过去了,石勇说孩子们学得可认真了,还会背瑞国的《劝学诗》呢。”
林羽站起身,走到窗前。海棠花已经谢了,枝头冒出了小小的青果。他知道,云罗的改变,就像这青果,需要时间和耐心,但只要有阳光雨露,总有成熟的一天。
后宫的庭院里,兰妃和柳妃正在给新栽的焰灵花浇水。这花是从云罗移栽来的,如今在瑞国的土地上,也开得如火如荼。
“等敖风把水利修完,咱们再请他来后宫做客。”柳妃笑道,“我还想学学云罗的织布法子呢。”
兰妃点头:“听说云罗的姑娘擅长织‘流云锦’,若是能和咱们的苏绣结合,定是绝品。”
苏婉走过来,看着盛开的焰灵花,轻声道:“或许用不了多久,瑞国的绸缎和云罗的织锦,就能在同一个市集上叫卖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满宫墙。属于林羽与三千嫔妃的故事,在这和平的时光里,继续缓缓流淌。而在遥远的云罗,月牙河的堤坝正一天天长高,像一道坚实的屏障,守护着两岸的土地和百姓,也守护着两国之间,那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希望。敖风站在堤坝上,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知道自己脚下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