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吱呀作响的瞬间,夜风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比灵泉边消散的火煞气息更显阴戾。齐乐弯腰拾起一片焦黑木屑,指尖的灵光刚触碰到木屑,就被一股灼热的气浪弹开,木屑表面立刻浮现出细密的火纹,像极了逸云剑上残留的沃焦印记。
“是沃焦余烬。”叶逸辰的声音带着冷意,未完全恢复的逸云剑虽留在灵泉,他周身的剑气却已重新凝聚,“地脉里的火煞明明被符文锁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梧桐握紧建木杖,杖身的碧光忽明忽暗,与远处江家老宅方向的红光遥相呼应:“不是余烬,是新燃烧的痕迹。”她指尖抚过掌心的水纹印记,冰凉的触感让她冷静了几分,“沪市下方的建木根系在惨叫,它们正在被灼烧。”
齐乐将《山海经》护在胸前,书页自动翻到记载地脉走向的篇章,沪市地下的脉络图谱上,江家老宅所在的节点已被黑气包裹,原本流畅的碧绿色灵脉线条,正像被烈火啃噬般节节断裂。
“结界拦不住这股力量。”他快步踏出门槛,脚边的焦木屑突然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青烟消散,“镇岳符的灵力在被火煞侵蚀,必须尽快找到污染源。”
三人沿着青石板路疾行,夜色中的街市已不复黄昏时的喧嚣。糖水铺老板娘正收拾着摊子,见他们神色匆匆,刚想开口询问,就被齐乐抬手示意噤声——他指尖弹出的金光在铺子周围凝成薄罩,将那些飘落的焦木屑隔绝在外。
“沿着焦痕走。”叶逸辰目光锐利如鹰,即使没有逸云剑指引,他仍能精准捕捉到空气中游离的火煞气息,“这些木屑是建木根系的碎片,被火煞灼烧后顺着地脉气流飘出来的。”
梧桐的建木杖在前方引路,杖尖的绿光如指南针般指向西北方向。越是靠近江家老宅,空气中的灼意就越明显,原本湿润的夜风变得干燥刺喉,路边老树的叶子竟开始卷曲发黄,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烘烤着。
“地脉阴阳彻底失衡了。”梧桐忽然停住脚步,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黄泉灵力在退缩,沃焦火煞在扩张,再这样下去,整个沪市的地脉都会被点燃。”她手腕上的传讯玉佩突然发烫,蓝光急促闪烁,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江万那边联系不上!”
齐乐立刻催动《山海经》,古籍散发出的金光在三人周身形成护罩,抵挡着越来越浓的火煞:“黄泉冥界的封印可能也出了问题。”他看着书页上不断黯淡的灵脉图谱,眉头紧锁,“江家老宅的地脉节点连接着黄泉入口,那里一旦失守,火煞会顺着阴脉直逼冥界。”
转过街角,江家老宅的青砖高墙已在眼前。这座百年老宅此刻竟笼罩在诡异的红光中,院墙顶端的琉璃瓦流淌着血液般的光泽,原本守护老宅的青石板路上,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热气,将周围的空气都蒸腾得扭曲。
“大门被火煞封印了。”叶逸辰抬手按在朱漆大门上,掌心立刻传来灼痛感,门上雕刻的江家家训已被火痕覆盖,原本镇宅的符咒金光黯淡,“是人为布置的锁灵阵,用建木根系做引,将火煞锁在宅内。”
梧桐将建木杖抵在门上,杖身的锁链纹路突然亮起,与门上残留的建木气息产生共鸣:“是同类的气息,但带着怨气。”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些根系是被强行从地脉中剥离的,布阵的人在用它们献祭火煞。”
齐乐翻开《山海经》对准门缝,书页中飞出的金色符文如利剑般刺入裂缝,门上的火痕顿时剧烈翻腾。他趁机念动破阵口诀,古籍中涌出的山海灵力与地脉灵泉遥相呼应,在门上撕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走!”
三人鱼贯而入,院内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江家世代守护的地脉泉眼已被挖开,原本清澈的泉水变成了沸腾的岩浆,泉眼周围的青石板尽数炸裂,露出地下盘根错节的建木根系——那些本该滋养地脉的根系此刻焦黑扭曲,正被泉眼中涌出的火煞疯狂吞噬,每一寸燃烧都发出无声的悲鸣。
泉眼中央,一个黑袍人正站在火煞形成的结界中,手中高举着半截枯木,枯木顶端镶嵌着颗暗红色的晶石,正是源源不断释放火煞的源头。听到脚步声,黑袍人缓缓转身,兜帽下露出的面容竟与梧桐有七分相似,只是肤色惨白,眼底燃烧着幽蓝火光。
“终于来了。”黑袍人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指尖抚过手中的枯木,“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
梧桐的建木杖剧烈震颤,杖身的绿光几乎要挣脱她的掌控:“你是谁?为什么有建木血脉?”
黑袍人轻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是被建木抛弃的孩子,是被地脉遗忘的守护者。”他举起手中的枯木,晶石发出刺眼的红光,“这是建木心核,被沃焦之火淬炼了三百年,今天,该让这失衡的天地,付出代价了!”
话音未落,泉眼中的火煞突然暴涨,无数燃烧的根系如毒蛇般窜出,直扑三人而来。叶逸辰虽无逸云剑在手,指尖仍凝出凌厉的剑气,将迎面而来的火根斩断:“他在利用建木心核引导沃焦火煞,必须先夺下那截枯木!”
齐乐迅速展开《山海经》,书页中的镇岳符与灵泉结界遥相呼应,金色光网从天而降,暂时困住那些疯狂的火根:“他体内有两种力量!建木血脉和沃焦火煞,两种本应相克的力量被强行融合了!”
黑袍人看着他们的举动,眼中闪过嘲讽:“你们以为能阻止我?”他猛地将心核按向泉眼,“地脉已被我种下火煞种子,再过一个时辰,整个沪市的灵脉都会变成沃焦火海!”
梧桐突然向前一步,建木杖直指黑袍人:“你在痛苦,对不对?”她掌心的建木花印记发出柔和的绿光,“火煞在吞噬你的理智,建木的血脉在抗拒这种融合,你在自我毁灭!”
黑袍人浑身剧震,兜帽滑落露出苍白的面容,他脖颈上的血管暴起,浮现出红绿交织的纹路:“闭嘴!”他厉声嘶吼,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我为建木守护地脉三百年,换来的却是被放逐!这天地不公,不如一同毁灭!”
就在这时,齐乐怀中的传讯玉佩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蓝光,江万焦急的声音从玉佩中传出:“齐乐!黄泉封印被火煞冲击,我暂时过不去!江家老宅的地脉中枢有块镇魂玉,用它能暂时压制心核!”
齐乐目光一亮,立刻在《山海经》中搜寻:“在西厢房的地基下!”他指向老宅西侧,“快!我们分头行动,我和梧桐缠住他,你去取镇魂玉!”
叶逸辰应声疾冲,身形如鬼魅般掠过燃烧的庭院。黑袍人见状想要阻拦,却被梧桐的建木杖拦住去路——无数翠绿藤蔓从杖身涌出,将他与泉眼暂时隔开。齐乐趁机催动《山海经》,书页中的山海异兽虚影咆哮着冲出,与火煞展开激烈对抗。
“你看,总有人在守护。”梧桐的声音突然怪异起来,眼神怔愣,仿佛是被什么附体了一般,看着黑袍人震惊的眼神,轻声说道,“建木从未放弃任何一个同类,是你自己困在了仇恨里。”
黑袍人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又看着手中不断灼烧自己的建木心核,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就在这迟疑的瞬间,叶逸辰已抱着一块散发着幽光的玉石冲出西厢房:“镇魂玉来了!”
齐乐立刻引导玉石的灵力:“梧桐!用你的血脉之力激活镇魂玉!”
梧桐虽然被建木所控制但明白眼前这这人是在帮它,于是毫不犹豫地将掌心按在镇魂玉上,建木花印记与玉石光芒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碧绿色的光柱直冲黑袍人手中的心核。两种同源却不同命的建木灵力在空中碰撞,黑袍人发出痛苦的嘶吼,手中的心核剧烈震颤,竟开始出现裂痕。
“不——!”
随着一声不甘的怒吼,建木心核上的沃焦火煞被镇魂玉逼出,化作漫天火星消散。黑袍人踉跄倒地,看着掌心逐渐恢复清明的血脉纹路,眼中终于流下泪水。
泉眼中的火煞失去引导,渐渐平息下去。梧桐(被建木控制版)走上前,将建木杖递给他:“建木的根系还记得你,它们一直在等你回来。”
黑袍人颤抖着握住杖身,感受着久违的同源灵力,泣不成声。
庭院中的火煞渐渐平息,泉眼重新涌出清澈的泉水,冲刷着焦黑的根系。黑袍人握着建木杖低声啜泣,而梧桐却保持着递杖的姿势一动不动,掌心的建木花印记亮得异常,眸中的绿光褪去了温润,多了几分不属于她的沉静。
“梧桐?”齐乐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她方才那句“建木的根系还记得你”语气平淡得像在诵读古籍,完全没有往日的鲜活气息。他下意识看向怀中的《山海经》,书页竟自行翻动,停在记载建木神树的篇章——原本模糊的插画此刻清晰无比,画面中的建木根系缠绕着日月,树干上赫然浮现出与梧桐掌心相同的花型印记,旁边的古篆文字正发出淡淡的金光:“建木通天,引灵聚神,血脉相融,神魂可寄。”
叶逸辰刚将镇魂玉安置稳妥,闻言立刻回头,看到梧桐僵立的模样,眉头瞬间拧紧:“她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像自己。”他想起梧桐冲向黑袍人时那句突兀的“你在痛苦”,当时只当是共情,此刻回想起来,那眼神里的悲悯太过空泛,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在俯瞰众生。
齐乐指尖轻抚过发光的书页,文字突然扭曲重组,浮现出一行新的注解:“同源血脉可承神念,强引则心智暂寄。”他心头一沉,终于明白为何梧桐能精准刺痛黑袍人的软肋,为何建木杖的力量刚才会暴涨——那根本不是梧桐的共情,而是建木神树借着她的血脉在传递意念。
“是建木的神念在影响她。”齐乐声音发紧,《山海经》的金光映得他脸色发白,“刚才对抗心核时,她强行催动了血脉之力,给了建木神念可乘之机。”他试着呼唤,“梧桐?能听到吗?”
梧桐缓缓转过头,眸中的绿光闪烁了两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带着草木的疏离感:“不必担忧,待地脉稳固,自会归还。”话音未落,她掌心的印记突然黯淡,身体晃了晃,眼中的陌生感褪去,重新染上迷茫:“我……刚才怎么了?”
黑袍人见状也愣住了,他握着建木杖的手微微颤抖:“刚才说话的不是你。”他看向梧桐掌心的印记,又看看自己恢复清明的血脉,恍然大悟,“是建木本体!它借着你的血脉在说话!”
叶逸辰快步上前扶住摇晃的梧桐,指尖探入她的脉搏,只觉她体内的妖力虽平稳,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滞涩,像是有股外来的灵力尚未完全退去:“难怪你刚才能精准说中他的心事,连建木心核的弱点都了如指掌。”他看向齐乐手中的古籍,“书上怎么说?”
齐乐指着重组后的文字,声音凝重:“建木能通过同源血脉寄托神念,梧桐融合了建木杖和黄泉灵力后,成了最适合承载神念的容器。刚才情况危急,建木神念趁机接管了她的部分心智,帮我们稳住了局面,但这绝非长久之计。”书页上的插画突然泛起涟漪,建木的根系图案竟与梧桐体内的灵力流动轨迹重合,印证着他的判断。
梧桐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残留的灼痛感混着一丝陌生的清凉感,刚才那段空白的记忆让她心头发慌:“我只记得激活镇魂玉,后面的事……像做了场模糊的梦。”她握紧建木杖,杖身传来微弱的震颤,这次不再是警示,更像是一种安抚。
齐乐合上《山海经》,金色的文字隐入书页:“建木神念没有刻意抹除你的神志让你失去意识追逐建木本体,它要干什么?”他看向仍在啜泣的黑袍人,“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建木为何要借她的身体传递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