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正撕声大叫道:“我孙儿就在眼前,你们却要用什么莫名其妙的符箓来验明正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钱伯正一片丹心,大义灭亲,岂容你们如此折辱!”
王如山沉声道:“什么真眼符假眼符,我看就是左相与书院勾结,为李长风脱罪编造的把戏!公主殿下,万万不可被其迷惑!”
施元恒面色沉静,只是淡淡反问:“郑相、诸位同僚,既然坚信堂下之人就是钱贵,又何惧一道小小的符箓验证?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他真是钱贵,符箓验过,正好还他……以及诸位一个清白,更能坐实李长风构陷之罪,岂不更好?
如此百利而无一害之事,诸位为何要竭力阻拦?莫非……是心虚不成?”
施元恒语气平淡,字字句句,却如把把利剑,直刺郑公策等人心窝。
“你!”王如山勃然大怒,却一时语塞。
郑公策眼神阴鸷,死死盯着施元恒,又扫过一脸淡然的范忠言和目光坚定的林兮若,心知对方有备而来,强行阻拦恐怕适得其反,反而更显心虚。他心念电转,瞬间权衡利弊。
“哼!”郑公策冷哼一声,强行压下怒火,语气森然,“既然施相和范院长如此有信心,那便验吧!不过,若是验不出什么,或者结果并非如尔等所言……又当如何?”他将皮球踢了回去,试图挽回一些主动。
唐玉宣岂能再给他机会?她凤目含威,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郑相也无异议,那便即刻验看!
范院长德高望重,林教习乃书院英才,本宫信得过!若验后此人确为钱贵,李长风罪加一等,本宫亲自向钱尚书赔罪!若此人非钱贵……”
她的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钱伯正,郑公策等人,声音陡然转厉:“那便是有人欺君罔上,操纵司法,构陷忠良!本宫必当奏明父皇,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局面,在这一刻,发生了惊天逆转!
方才所有人都以为李长风完了,连唐玉宣也只能被迫下令抓人。
谁能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左相施元恒的突然介入,书院院长范忠言的权威担保,以及那闻所未闻的真眼符,瞬间将几乎铁板一块的证据链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唐玉宣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李长风,只见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她心中不禁暗骂一声“可恶”,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和难以言喻的信任。
她不再犹豫,凤目含威,清冷的声音响彻大堂:“林教习,施符吧!”
“是!殿下!”林兮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
她从怀中取出一沓符箓,高声说道:“此符用法简单,只需手持符箓,注入一丝玄气即可。符箓会自行消散,化为灵光融入双眸,持续约一炷香的时间。在此期间,施展者眼中所见,一切幻化伪装皆无所遁形,显其本源。”
接着走到堂前,先将一道符箓双手呈给唐玉宣:“殿下,”
唐玉宣接过符箓,没有丝毫犹豫,玉指微屈,一缕精纯的玄气注入其中。
嗡!
符箓瞬间化作一团柔和的银色光晕,如同有生命般,流萤般飞向她的双眼,悄然融入。
唐玉宣只觉得双眼一阵微凉,仿佛被清泉洗涤过,视野似乎更加清晰了几分。她凝神向堂下的钱贵看去。
紧接着,林兮若又取下两道符箓,分别递给大理寺卿杜文渊,和御史大夫周严正。
这两位老臣虽然对符箓之事将信将疑,但见公主已然使用,且此事关乎案件真相,便也依言照做。
杜文渊和周严正相继催动符箓,银色光晕没入他们的眼眸。
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再次聚焦到钱贵身上。
林兮若继续给堂上的所有人分发符箓。
连壮班衙役也不落下。
只不过,有些人迫不及待开始使用。
而有些人,却阴沉着脸,似是不屑,更是不敢。
“嘶……”
唐玉宣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纤手下意识地捂住了红唇,美眸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杜文渊更是浑身一颤,老眼圆瞪。
手中的惊堂木“啪”一声掉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浑然不觉!
周严正虽然沉稳,此刻也是面色剧变,胡须微颤。
指着堂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这怎么可能?!你……你到底是谁?!”
其他使用了真眼符的人,也是全都露出或震惊或恐慌的神色。
跪在堂下的那个钱贵,形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张属于钱贵的脸,如同水月镜花一般突然改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此人年纪约二十许,面色蜡黄,五官普通,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哪里还有半分钱贵那纵绔子弟的轮廓?
不仅仅是脸!连他的身形,骨架,也彻底变了样。
原本钱贵虽受伤虚弱,但骨架还算匀称。
而眼前之人,身形明显要瘦小一圈,肩膀狭窄,与钱贵的体态截然不同!
这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一个被精心伪装成钱贵的替身!
唐玉宣怒不可遏,猛拍惊堂木,厉声喝道:“钱伯正,你竟敢玩弄幻术,混淆视听,欺瞒本宫。如今真相昭昭,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可能!绝不可能!”钱伯正嘶声力竭地喊道,“公主殿下!你们定是看错了!或者……或者是这符箓有问题!他就是我孙儿钱贵啊!”
“闭嘴!”唐玉宣厉声呵斥,凤目含煞,猛地站起身,玉手指向那替身,“钱伯正!
你看清楚了!在真眼符之下,此人的真面目已暴露无遗!他根本就不是钱贵!而是一个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替死鬼!”
她目光锐利如刀,扫视全场,声音带着雷霆之怒:“诸位大人现在可明白了?为何李长风会说‘此钱贵非彼钱贵’!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整个刑部大堂彻底乱了!
“假的?!竟然是假的!”
“天啊!钱尚书他……他竟敢如此!”
“欺君!这是欺君之罪啊!”
惊呼声、怒斥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在场的人都不傻,谁都能明白,钱贵是假的意味着什么。
之前所有针对李长风的指控,以及钱贵大义凛然承担罪责的供词,都建立在一个核心前提上——堂下之人就是真钱贵。
他的身份和自愿认罪,是用来平息事端,保全其他人的关键盾牌。
但是现在,钱贵是假,这块盾牌瞬间粉碎。之前指控李长风的证据链瞬间土崩瓦解。
一个假货的供词,如何能作为定案依据?
他指控李长风是幕后主使的言论,自然成了无根之萍,甚至其本身就是为了构陷李长风而进行的表演。
假钱贵的存在,恰恰证明了确实有人在进行调包顶罪的阴谋。同时,也就坐实了真钱贵的罪行。
需要用一个替身来顶罪,并且这个替身还试图构陷李长风。
反向证明了真钱贵罪孽深重,以至于其家族和同党,不得不铤而走险,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保全他。
这比任何证人证言,都更有力地说明了,真钱贵及其同伙的罪恶!
假钱贵试图为郑开权等人开脱,说他们是被骗去的。
但现在证明连顶罪者都是假的,这番开脱之词还有何可信度?
这更像是一种事先串通好的,企图弃卒保车的策略。
郑开权,王志海,史义等人的罪行,几乎已经无可辩驳,因为他们与真钱贵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并且,假钱贵的出现,还指向了一条新的,更严重的罪证链。
有人为包庇真凶,不惜使用邪术,偷梁换柱,操纵司法,欺君罔上! 这是比赵家院子案件本身性质更为恶劣的罪行!
郑公策脸色铁青,闭目不语,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知道,大势已去,至少在这场交锋中,他们一败涂地。
王如山,史长清等人亦是目瞪口呆,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