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四月二十,1626年5月15日。
松花江干流的水面被晨雾蒙着,一支庞大的舰队正缓缓上行。
10艘唬船在前领航;
3艘蒸汽明轮炮艇居中,烟囱里的淡烟穿透雾层;
5艘蒸汽拖船紧随其后,每艘都牵引着3艘满载物资的四百料漕船,行驶得稳而慢;
50艘哨船分列两侧,像护卫般拱卫着核心船队。
船上的士兵时不时探头望向江面,雾霭中难辨远近,却透着几分紧张。
薄珏号蒸汽炮艇的船舱内,烛火通明,袁可立、沈有容、颜思齐、韩溪亭、杨天生、徐光启、徐正明、李国助、薄珏围坐在长桌旁,桌上摊着伯都讷棱堡的图纸与舰队清单,一场关于“是否派快速先遣队”的争论已持续了半晌。
“依我看,该派一支快速先遣队先走!”
徐光启手指叩在图纸上的伯都讷北岸标记,语气沉稳,
“眼下四月底,正是松花江丰水期,最适合施工。”
“先遣队带着工兵和轻型物资去,把地基和壕沟先挖出来。”
“等主力队带着重型预制件和火炮到了,直接就能组装,能省出至少一周工期。”
“可咱们得防着努尔哈赤啊!”
沈有容皱着眉反驳,眼神凝重,
“之前探子说他西征喀尔喀蒙古,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要是先遣队刚开工,他就带着骑兵折返,工事连地基都没打好,无遮无拦的,先遣队如何抵挡?”
“沈将军多虑了!”
李国助不紧不慢地接话,
“伯都讷北岸地势高,南岸是浅滩,努尔哈赤征喀尔喀蒙古只有骑兵,根本过不了江。”
“咱们的哨船日夜巡逻,蒸汽炮艇封锁江面,他连靠近岸边都难,更别说袭击工地了。”
“再给先遣队配500名护卫,装备线膛步枪,真遇小股袭扰,也能轻松应对。”
“从工程角度说,土方活最耗时,也最不需要精密部件。”
徐光启从旁补充,
“先遣队先去清场、放线、挖壕沟,等主力船队到了,地基已经稳固,直接吊装预制墙板就行。”
几人各执一词时,韩溪亭端着刚温好的茶水,轻声道:
“不如再想想,要是等整个舰队一起到,会不会反而误事?”
“嫂嫂这话问到点子上了!”
杨天生立刻接话,
“咱们现在的船队是‘快慢混搭’,唬船、哨船轻便,蒸汽炮艇动力足,顺江走12天就能到伯都讷;”
“可5艘蒸汽拖船牵着漕船,速度得慢一半,至少要18天才能到。”
“要是所有船绑在一起走,先遣队的速度就得跟着拖船走,平白浪费6天工期。”
“这6天足够先遣队把地基挖好、胸墙土坯堆出半人高了!”
“不止是慢,还会乱!”
颜思齐补充,
“要是所有人和物资同一天到伯都讷,3000步兵,再加上所有物资,全堆在河滩上,卸货码头能堵成一锅粥!”
沈有容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却仍有顾虑:
“可分两队走,先遣队的护卫会不会不够?毕竟只有500人。”
“够了!”
李国助摆了摆手,
“先遣队带2艘蒸汽炮艇,火力足以封锁江面,再加上500名猎兵,建奴就算派小股骑兵来,也冲不破防线。”
“而且重型预制件怕潮,在漕船里多放一天,就得多一层风险。”
徐光启也从工程角度佐证,
“墙板模块的木材虽经过防腐处理,可炮架的金属部件长时间闷在潮湿的船舱里,容易生锈。”
“分阶段走,主力船队到的时候,先遣队正好把干燥的仓库地基挖好,能直接存物资,比堆在露天强太多。”
“这么看,分阶段确实比一起走好。”
沈有容这时也点头,
“先遣队如先锋,先把阵地占了、基础打了;”
“主力队像后援,带着重家伙来收尾,既快又稳,还安全。”
袁可立听着众人的分析,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还没来得及开口,舱门突然被推开,周大旺浑身沾着雾水,快步走进来,抱拳禀报道:
“袁大人!我们在江上抓到一个人,自称是叶赫部的,还说是刘爱塔大人派来报信的!”
“哦?带进来!”袁可立眼睛一亮,立刻起身。
不多时,一个穿着破旧蒙古袍的汉子被带了进来,见到袁可立,“扑通”一声跪下:
“大人!小的是叶赫部的额尔敦,受刘大人之命,星夜从沈阳赶来。”
“努尔哈赤西征喀尔喀蒙古,四月十六就回沈阳了!”
“什么?!”
船舱内众人皆是一惊,沈有容猛地站直身子:
“这么快?按之前的消息,他至少得五月才回,怎么提前了近半月?”
额尔敦喘着粗气,继续说道:
“喀尔喀部没怎么抵抗就降了,建奴抢了不少牲畜粮食,努尔哈赤怕夜长梦多,就带着主力骑兵快马赶回,现在沈阳城外的军营已经满了,听说还在调兵往松花江方向探动静……”
袁可立听完,走到舱窗边,望着雾蒙蒙的江面,片刻后转身,语气斩钉截铁:
“刚才咱们议的分阶段投送,现在更得抓紧!”
“努尔哈赤回了沈阳,咱们没多少时间等了,必须让先遣队明天就走!”
说着,他开始快速部署,
“2艘蒸汽炮艇、10艘唬船、50艘哨船组成快速先遣队,载1500工兵、500护卫,还有轻型预制件、工具和2个月口粮,立即出发,先去完成土方工程!”
“薄珏号、5艘蒸汽拖船、15艘漕船组成主力队,按原速走,晚几天把重型预制件、城防炮和粮食送过去!”
袁可立看向众人,
“子先兄、德全、子珏、弘济三位小友,你们跟着先遣队走,负责施工;”
“士弘兄,你也跟先遣队走,负责指挥战船和护卫,保护先遣队施工;”
“振泉兄、人英兄,你们跟我留在主力船队,押好物资。”
“得令!”
众人此刻已无半分分歧,纷纷躬身应下。
舱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布帘照进船舱,落在图纸上的五角星形棱堡轮廓上。
一场围绕 “舰队分合” 的争论,因叶赫部民带来的急报,终于有了定论。
而这场分阶段投送的决定,不仅是对工期的争取,更是对努尔哈赤提前回师的应对。
伯都讷棱堡的建造,从这一刻起,便成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