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慈看着他,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一声长叹:“朕让你多与她接触,是希望你们能日久生情。顾君泽那头倔驴,朕了解他,可只要是他女儿真心愿意,他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绝不会阻拦。”
“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把朕为你铺好的路,亲手给堵死了!”
“父皇……”赵宸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儿臣……儿臣是真心喜欢她。”
“喜欢?”赵允慈冷笑一声,“一个未来的君主,若是连一个女人都拿不下,还谈何拿下整个天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给朕记住,就算没有顾清辰,顾君泽也绝不会反!他忠于的,不是朕,不是你,而是这个国家,是这天下的百姓!”
“只要你将来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镇国公府,就永远是你最坚固的盾牌!”
赵允慈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
赵允慈又想起当年,顾君泽一手把他扶上帝位,唯一的要求就是百姓、民心,是民意……
赵允慈重新走回御案之后。
“传朕旨意!户部即刻开仓,拨付五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用于城南赈灾。工部立刻派遣官吏,协助重建房屋,所有费用,由国库承担!京畿卫协同大理寺,全力配合钱震云与顾律,维持秩序,救助灾民!但有推诿者,一律严惩不贷!”
一道道命令,从御书房发出,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无疑是给了太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赵宸安跪在地上,脸色惨白。他知道,父皇这是彻底否定了他所有的做法,并且,旗帜鲜明地,站在了顾清辰和钱震云那一边。
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
李嬷嬷没有下车,只是隔着帘子冷淡地说了一句:“顾小姐,到了。”
顾清辰推开车门,外面的风雪立刻灌了进来。
她下了车,脚踩在府门前厚厚的积雪上。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人。
赵宸安就站在那里,在纷飞的大雪中,在镇国公府朱红色的大门前。
他没有撑伞,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和发顶,那身明黄色的太子常服,此刻显得有些狼狈。
他的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手上,还拿着一卷明黄色的东西。
是圣旨。
顾清辰的心猛地一沉。
赵宸安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高傲与算计,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清辰。”
顾清辰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赵宸安在她面前站定,举起了手中的圣旨,像举着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看看这个。”
他将圣旨展开,明黄的丝绸上,黑色的字迹清晰无比。
“父皇已经下旨,赐婚于你我。清辰,这是圣旨,你不能再拒绝了。”
顾清辰的目光,从那份圣旨上移开,落在了赵宸安的脸上。
“太子殿下,”她的声音,比这风雪还要冷,“您就是拿着这份圣旨,看着城南的百姓,在废墟里等死吗?”
赵宸安的身体晃了一下。
“那是个意外!”他几乎是吼了出来,“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回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顾清辰笑了,那笑意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鄙夷,“殿下的爱,真是贵重。要用无数百姓的性命来铺路,我顾清辰担待不起。”
“不是的!我能补偿他们!父皇已经下旨了,他们会得到救治,会得到粮食!”
赵宸安急切地解释着,像是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清辰,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
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顾清辰的手。
顾清辰猛地后退,避开了他的触碰。
“别碰我。”
她的眼神,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刺得赵宸安遍体鳞伤。
他看着自己空着的手,又看了看那份圣旨,眼中最后的光,也渐渐熄灭了。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你宁愿选择一个一无所有的钱震云,也不愿意看看我?”
“因为他像个人。”顾清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他有心,有情,有义。他会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弄得自己满身是伤。”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怜悯。
“你呢?你只有算计和自己那点可怜的颜面。”
“住口!”赵宸安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顾清辰!你别忘了,这是圣旨!君无戏言!你敢抗旨不成?”
“我敢。”顾清辰平静地回答。
她看着赵宸安,看着他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心中再无半分波澜。
“这道门,我今日若是踏进去,就绝不会再为你出来。”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赵宸安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抓住那份圣旨,像是抓住了一把武器。
“镇国公府,难道要为了你一个人,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吗?你对得起你爹,对得起你哥吗!”
“我爹和我哥,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不是为了让我嫁给你这种人,来换取所谓的家族安宁。”
顾清辰说完,再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镇国公府的大门。
“顾清辰!”赵宸安在她身后,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顾清辰没有回头。
她推开那扇沉重的朱红大门,走了进去。
大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将门内门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赵宸安的嘶吼,和漫天风雪。
门内,是一片寂静。
赵宸安独自一人,站在风雪中,手中的圣旨被他死死攥着,明黄的丝绸,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他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茫然而无助。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将他的身影,和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一同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