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城南的废墟上,钱震云和顾律带领着众人,与天灾和太子无形的压力抗争着。
钱大夫的医馆,此刻也成了临时的救治点,伤员络绎不绝。
顾清辰在府里坐立不安,她终于等来了焕然带回来的消息。
“小姐,小的打探到了。钱公子和顾少爷都在城南,钱大夫也带着医馆的人去了。他们正在救治灾民,搭建窝棚,还向内务府征用了物资。”焕然喘着气,脸上带着喜色。
顾清辰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他们没事就好。”她轻声说。
可随即,她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内务府的物资,能有多少?城南的灾民,又有多少?
这只是杯水车薪。
她想起父亲今日早上的话,军营的帐篷都塌了,负责营造的官员偷工减料。
这雪灾,不仅仅是天灾,更是人祸。
她忽然想起,钱震云昨日说的那句话——“一个让她不得不放弃的理由。”
她不知道那个理由是什么。
可她知道,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必须做些什么,为钱震云,也为那些无辜的百姓。
顾清辰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几本厚厚的账簿上。
那是镇国公府历年来的收支账目,也是她平日里用来练习算学的。
她拿起一本,翻开,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镇国公府,有钱,也有粮。
她要用镇国公府的力量,来帮助钱震云。
她要让太子知道,她顾清辰,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顾清辰,不是一个只知道惹麻烦的草包!
“焕然。”顾清辰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去备马车,我要出门。”
“小姐,您要去哪儿?”焕然担忧地问。
“去城南。”顾清辰说,她的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我要去看看,钱震云现在怎么样了。”
焕然吓了一跳:“小姐,现在外面风雪那么大,城南又乱,您不能去啊!”
“别说了。”顾清辰的语气不容置喙,“我必须去。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去。”
她看向书桌上的账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要带着镇国公府的银子,带着镇国公府的粮食,去城南。
她要让太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要让那些看镇国公府笑话的人,都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金枝玉叶”!
当顾清辰的马车,在风雪中缓缓驶向城南的时候。
远在东宫的赵宸安,正召集幕僚,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他要如何,才能让钱震云彻底身败名裂。
他要如何,才能让顾清辰,乖乖地回到他身边。
他并不知道,他所轻视的那个“草包”太子妃,此刻正带着他意想不到的力量,一步步地,走向他为钱震云设下的陷阱。
而那陷阱,或许最终,会成为埋葬他自己的坟墓。
大雪还在下,覆盖了京城所有的喧嚣与阴谋。
然而,在这白茫茫的雪幕之下,一场更加激烈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顾清辰的马车,在城南外围停了下来。
这里距离灾情最严重的区域还有一段距离,但人流已经开始变得拥挤。
许多无家可归的灾民,正拖家带口地往城外涌去,试图寻找一丝生机。
“小姐,前面路太难走了。”焕然掀开帘子,看着泥泞与积雪混杂的道路,有些担忧。
顾清辰没有犹豫,她推开车门,踩着厚厚的积雪下了马车。
她今日穿了一身深色的冬装,外面罩着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头上戴着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这身打扮,让她在人群中显得并不起眼。
“不必管马车了。”顾清辰对车夫吩咐道,“你和焕然在此等候,若有不妥,立刻驾车离开。我一个人进去便可。”
“小姐!”焕然急了,“这怎么行?城南现在这么乱,您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
“无妨。”顾清辰的语气坚定,“我自有分寸。”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镇国公府的腰牌,递给焕然:“若有人盘问,你便拿出此物。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我的身份。”
焕然接过腰牌,眼中满是担忧,但她知道,自家小姐一旦做了决定,便再无人能改变。
顾清辰深吸一口气,顶着风雪,大步走向城南深处。
越往里走,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倒塌的房屋更多,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木屑和血腥的味道。
哭喊声、咳嗽声、哀嚎声此起彼伏,让人心头沉重。
她看到一个年轻的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孩子,呆坐在废墟旁,眼神空洞。
她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围着一堆篝火,争抢着一块发霉的馒头。
寒冷、饥饿、绝望,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这片区域。
顾清辰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生疼。
她加快了脚步,循着人群和声音的方向,终于来到了钱震云和顾律所在的那片区域。
这里相对而言,秩序要好上许多。
大理寺的差役们穿着统一的皂衣,正在维持着秩序。
他们将灾民们分成几批,一部分人负责清理废墟,一部分人负责搭建窝棚,还有一部分人则排着队,等待领取热粥和伤药。
钱震云的身影,格外显眼。
他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此刻已经沾满了泥土和雪水,显得有些狼狈。
他的发丝被风吹乱,脸上也沾着灰尘,可他的眼神却依旧明亮而坚定。
他正弯着腰,与几名差役一同,从废墟下抬出一根粗大的木梁。
他身边的顾律,同样衣衫不整,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正大声地指挥着人群,安排着各项工作。
顾清辰站在不远处,看着钱震云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看到他亲手将一个被压住腿的孩童从废墟下救出,看到他细心地为伤者包扎伤口,看到他耐心地安抚着一个哭泣的妇人。
他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更不像一个文弱的太子伴读。
他像一个真正的战场将军,在混乱中,用他的冷静和魄力,一点点地重建着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