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儿,不许胡闹。顾姐姐是你的恩人。”
下人适时地端上了茶点,有松软香甜的桂花糕,还有精致小巧的奶酥卷,都是京中时兴的点心。
赵珩却看也不看,一双眼睛在厅内四处乱瞟,像是在寻找什么。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旁多宝阁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挣开太子的手,哒哒哒地跑到多宝阁前,指着第二层的一个摆件,大声宣布:“我要那个!”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尊不过巴掌大小的木雕小马。那马儿是用上好的黄杨木雕成,鬃毛飞扬,四蹄翻腾,姿态矫健,栩栩如生。
这是顾清辰去年生辰时,镇国公特地从北疆寻来的名家手笔,她一直宝贝得很。
顾清辰的脸彻底沉了下来。“那只是一个木头马。”
“我不管!”赵珩回头,理直气壮地看着她,“你吃了我的兔兔,就要赔我一匹马!这是天经地义!”
顾清辰忍无可忍,“谁吃你兔子了,兔子是你的吗?分明是我自己捉的。”
赵珩,“小兔子,明明睡得好好的,你干嘛把它捉出来?还是什么财害命?”
顾清辰气笑了,“小东西,大字不识几个,连个成语都说不全,我可不是谋财,是真的害命!”
几句话把十二皇子气的鼓鼓的。
“赵珩!”赵宸安的语气终于严厉了起来,“再胡闹,孤便送你回宫,禁足一个月!”
谁知这威胁非但没用,反而点燃了导火索。
赵珩的嘴巴一瘪,眼眶瞬间就红了,金豆子摇摇欲坠,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控诉地看着赵宸安,却不哭出声,只是抽噎着,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副模样,任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软下三分。
顾清辰看着眼前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兄弟俩,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长这么大,在京城里横着走,向来只有她讹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被人讹到自己头上过?
还是被一个五岁的小屁孩!
她求助似的看向钱震云,却见他正低头品茶,仿佛对眼前这出闹剧毫无察觉,只是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出卖了他看好戏的心情。
顾清辰狠狠瞪了他一眼。
罢了罢了,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平白丢了自己的身份。
她咬着后槽牙,对着身旁的侍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去,把那匹马取下来,给十二殿下。”
焕然领命,小心翼翼地将木马取下。
赵珩眼中的泪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把抢过那匹心爱的小木马,紧紧抱在怀里,还挑衅似的对着顾清辰扬了扬下巴,那小表情,别提多得意了。
赵宸安脸上满是歉意,对着顾清辰一拱手:“清辰,是孤管教不严,让你见笑了。此物……孤改日定会寻一件更好的送来。”
“不必了。”顾清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过是件小玩意儿,殿下喜欢,就当是送他的见面礼了。”
得了便宜的赵珩抱着木马,对着顾清辰做了个鬼脸。
赵宸安见状,不敢再多留,匆匆又客套了几句,便拉着这个惹祸精的弟弟告辞离去。
顾清辰站在门边,看着那两兄弟的背影消失在府门外,只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她猛地转过身,对着一旁终于放下茶杯的钱震云怒道:“我真想把他们两个都从府里扔出去!”
钱震云抬起眼,看着顾清辰那张气得通红的俏脸,唇角的笑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加深了几分。
“扔出去?”他好整以暇地反问,“把当朝太子和十二殿下从国公府扔出去?清辰,你这脾气,是想让明日的早朝,参咱们镇国公府一个大不敬的折子吗?”
顾清辰被他这不咸不淡的语气一噎,胸口堵着的那股火更旺了。
“我管他什么太子殿下!”
她走到他面前,双手叉腰,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你没看见吗?他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合起伙来讹我!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种亏!”
她越说越气,指着钱震云控诉道:“还有你!刚才就坐在那儿看好戏,眼睁睁看着我被一个小屁孩欺负,你还是不是我这边的人了?”
钱震云不答,只是站起身,缓步走到那空了一格的多宝阁前。
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匹木马原本所在的位置,那里还留有一丝浅浅的压痕。
他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当真有这般眼力,能在一屋子的摆件里,一眼就挑中最得你心意,也最代表镇国公府的那一件?”
顾清辰的怒火,仿佛被这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熄了大半。
她愣住了。
是啊,那匹黄杨木雕的小马,不是最华贵,也不是最显眼的。
但那是爹爹从北疆带回来的,是名家手笔。
赵珩一个深宫里长大的孩子,他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