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恢复了安静,踢了一半的毽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顾清辰抱着怀里那堆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鬼使神差地走回石桌旁。
钱震云带来的东西,泥捏的孙悟空,可以翻出各种花样的红绳,还有几个五彩的琉璃珠子,零零散散地堆在一起。
而在这堆热闹的旁边,是那个画着小老虎的拨浪鼓……
林嘉佑那沙哑又深情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顾清辰伸出手,将那个拨浪鼓拿了起来。木柄打磨得光滑温润,鼓面上的小老虎张着嘴,确实有几分威风。
她真的有过这样一个玩具吗?
记忆模糊得像蒙了一层雾,怎么也看不真切。
就在她对着那只小老虎出神时,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这老虎画得真精神,和东街巷口王木匠的手艺有得一拼。”
“啊!”
顾清辰吓得手一抖,拨浪鼓险些脱手飞出去。她猛地回头,就看见钱震云那张放大的脸,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吓死我了!”她又气又好笑,抬手就想捶他一拳,“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跟个鬼一样冒出来了!”
钱震云往后一跳,躲开了她的拳头,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谁让你这么认真,我站这儿半天了你都没发现。”
他凑上前,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拨浪鼓上,啧啧称奇,“说真的,王木匠画的老虎就是这个味儿,鼻子眼睛都挤在一块,瞧着凶,其实有点傻。”
顾清辰的动作僵住了。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鼓柄,钱震云这句无心之言,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扎进了她心里。
东街巷口,王木匠。
她想起兰心姐姐那个绣着“嘉”字的荷包,想起兄长那句“太过锋利”的评价,想起林嘉佑转身时那个奇怪的眼神。
一种说不清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或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想什么呢?”钱震云见她半天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清辰回过神,将拨浪鼓放回桌上,动作比之前重了几分,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她踢了踢钱震云的小腿,“你还待着做什么?太子殿下给你的差事办完了,还不快滚?”
“哎,这就叫卸磨杀驴啊。”钱震云夸张地叫唤起来,嘴上抱怨,脚下却没动,“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闷着嘛。再说了,我送你的那些宝贝,你还没玩呢!”
看着他那副兴致勃勃的傻样,顾清辰心里的那点烦闷,竟真的散去了些。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再赶他走。
钱震云看着顾清辰,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顾清辰。”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顾清辰不由得也正色起来。
“有些东西,看着是旧的,未必真的旧。”
“有些人,看着是为你,未必真的为你。”
顾清辰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钱震云张了张嘴,看着她眼中那点被点燃的火苗,心中暗叹一声。
有些话,点到为止,远比说破了更有用。
他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
于是,他避开了她的视线,转而说道:“太子殿下让我给你带个话。”
“后日,他约你在城外见面,就在咱们以前藏东西的那棵大槐树下。”
藏东西的大槐树。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顾清辰记忆的闸门。
那棵树下,埋着她儿时的弹弓,埋着钱震云输给她的漂亮石子,也埋着太子小时候偷偷藏起来怕被太傅责骂的话本。
那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最干净纯粹的秘密。
可钱震云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
顾清辰忽然意识到,他是在提醒她。
那棵树下埋着的是真的旧物,林嘉佑放在他这保管的东西还没有还回去。
“不去!”
她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又冷又硬。
心眼小?对,她心眼就是小得很!
太子不是在宫宴上对嘉和郡主百般维护,不是任由那些流言蜚语传得满天飞吗?
京城里谁不知道他们郎情妾意,天造地设?
那他们两个就最好天长地久,别来沾惹她。
把她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起来了就哄一哄的玩意儿吗?
她顾清辰,不奉陪!
钱震云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脸上不见半点意外,只是追问了一句。
“真不去?”
“不去。”顾清辰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行吧。”钱震云耸了耸肩,一副“话我带到,去不去随你”的无所谓模样。
他心里清楚得很,顾清辰就是这头犟驴。
太子殿下以为自己能左拥右抱,既安抚住嘉和郡主,又能哄回这个小青梅,简直是在做梦。
他太不了解顾清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