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低语，仍在呢喃不休。
阿米娅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冰冷的金属戒指嵌入她的掌心。
没有裂纹。没有变色。
它们只是在颤抖，因为她在颤抖。
她看见了。她听见了。她被这片土地的记忆吞噬，被无数哀号与愤怒裹挟着坠入无尽深渊。
她看见城墙之上，一个萨卡兹青年静静地站立，他的身后是已经满目疮痍的家园，他的前方是席卷而来的毁灭。她听见高塔术师的法杖划破空气，听见高卢炮兵调整火炮角度，听见蒸汽骑士沉重的步伐碾碎石板。
那位菲林是谁？她立于战场中央，身后是联军的旗帜，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仇恨是无法治愈的绝症。”
——“为了之后两百年的和平，野心必须被提前消灭。”
火焰吞噬了卡兹戴尔，萨卡兹战士倒下，英雄们的怒吼冲破废墟，悲鸣化作不屈的战鼓。
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能决定谁生，谁死？凭什么你们能宣判萨卡兹的命运？
她的视野被战火撕裂，耳畔回荡着萨卡兹的质问与恸哭。她的思绪挣扎着、破碎着，却被无形的锁链牢牢束缚。
她的手指收紧，血迹渗入掌心，而她却毫无察觉。
——卡兹戴尔本应与泰拉同义。
黑暗在她的意识中翻腾，绝望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她坠落了。
她看见了卡兹戴尔崩塌的城墙，看见亡魂们从灰烬中坠落，看见自己随之沉入深渊……
——然后，一道光影破空而至。
“阿米娅！！”
可露希尔的声音将她从深渊中拽回现实。
她睁开眼睛，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她的身体在滑索的牵引下急速上升，而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她。
风声呼啸而过，她的额前被发丝划过，耳畔是可露希尔急促的呼吸。
“……博士？”
她低声呢喃着，却感觉自己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为什么……阿米娅一直在念凯尔希的名字？”可露希尔皱眉，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安。
博士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她的眼角仍挂着泪水，但眉宇间却写满了愤怒。
她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博士，有什么正在迅速靠近——等，这么快？！在哪儿？！快找！”
可露希尔猛然提高了音量，可他的语气在瞬间变得僵硬而恐惧。
“……不，不对……”
“他……他……一开始就在……”
“那里？！”
博士猛然抬头。
黑暗之中，一道身影静静地立于战场之上，他的目光幽深而冷峻，没有血魔那令人窒息的狂暴杀意，也没有赦罪师的傲慢轻蔑，甚至比起那位伟岸的温迪戈，他的身形都显得稍显瘦削。
可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令空气冻结，让时间凝滞。
特雷西斯。
——卡兹戴尔的王。
没有侍从，没有军队，没有王座。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投来了两百余年岁月中最冷峻的目光。
——博士还未能看清他的动作，剑光已然破空而至。
阿米娅会死。
如果不松手，博士也会死。
——就在剑刃即将贯穿他们的一瞬间，一道黑影猛然挡在他们身前！
“mon3tr！！”
“——！！”
痛苦的嘶吼响彻战场，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溅在博士的脸颊上，溅在他抱着阿米娅的手臂上。
——凯尔希！
博士的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凯尔希立于mon3tr身前，白色的长袍被鲜血染红，单膝跪地，捂住腹部的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喘息着，抬起苍白的面容，声音沙哑而虚弱。
“……博士……”
“带着阿米娅……撤退……”
mon3tr挣扎着嘶吼，特雷西斯的长剑上还残留着深色的血液。
闪灵冲上前去，却被一股强烈的气劲震退，她惊怒地喊道：“凯尔希！！”
博士的脑中嗡鸣作响，呼吸都变得急促。他的身体被可露希尔死死拉着，几乎是被强行带离战场，而凯尔希却依旧挡在他们身前，面对着那位冷漠的萨卡兹王者。
“……特雷西斯……”
黑色的尘埃翻涌在空气中，战火的余烬在远方闪烁，像是即将熄灭的残星。
凯尔希单膝跪地，白色的长袍早已被鲜血浸透，腹部的伤口依旧在渗血，指尖微微颤抖，却依然死死握着mon3tr的肢体。她的额角滴落冷汗，苍白的脸上透出深深的疲惫，但她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冷静得近乎冰冷。
她抬起头，对上那道沉默却充满威压的目光。
特雷西斯。
他站在那里，手中的长剑尚未完全收回，锋刃之上还残留着mon3tr深色的血液。
他的目光深邃而冷峻，仿佛能穿透血与尘，看穿战场上的一切。没有愤怒，没有怜悯，也没有复仇的狂热——只有一种冷静的、绝对的意志。
“……你选择了再一次与萨卡兹为敌。”
他的声音平稳而沉静，仿佛诉说着一件早已注定的事情。
“两百年前，我看着你重生在特蕾西娅的身边。”
凯尔希微微睁大眼睛，胸口起伏着，嘴角溢出几丝血迹。
“一度毁灭卡兹戴尔的罪魁祸首，一个驯化古老的不灭之人。”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既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回忆。
“你为她做了许多事，讲述那些我们永远看不见的遥远幻境……”
特雷西斯轻轻叹息，微微摇头。
“多遗憾。”
凯尔希低低地咳嗽，血沫顺着唇角滑落，她的指尖轻轻颤抖着，捂住自己的伤口，声音微弱却依然坚定。
“……你……”她的呼吸不稳，每一个字都带着痛楚，“你只是在……加快毁灭的进程……”
“凯尔希医生，你不能再——唔！”
闪灵猛然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劲震退，她的身形在地面上滑出数米，勉强稳住身形，双手紧握着法杖，目光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特雷西斯的目光始终未曾变化，他只是轻轻地收回了出手的姿态。
“我知道。”他说，声音依旧沉稳而冷静。
“但是萨卡兹要快毁灭一步，而不是被你们冷酷的规划夺走生存的权利。”
凯尔希的眼神猛然一震，她的手指收紧，像是要将掌心的鲜血握碎。
她猛地抬起头，几乎是咆哮般地喊道：
“……不！”
特雷西斯却只是看着她，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淡漠地开口：
“你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凯尔希的呼吸紊乱，她的眼前一阵晕眩，世界似乎都在震颤。
“你拦截了巫妖的信使，了不起，军事委员会都还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他迈出一步，影子在战场的血色余晖中被拉长。
“但看得出，你们交谈得并不愉快。”
凯尔希咬紧牙关，血丝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她的手指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却仍然想要站起身来。
特雷西斯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没有波澜。
“就像我当时警告过你的那样——”
风声在废墟之间回荡，宛如低语。
“我会再杀死你一次，凯尔希。”
他握紧长剑，剑锋再次微微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