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比2的比分显示在大屏上，明明是红色却让人感觉冰冷。
从天堂到地狱要多久？
西班牙人用血淋淋的下半场告诉了众人答案。利物浦在两球落后的情况下完成了大逆转。
而对于西班牙人来说，唯一值得安慰的或许就是有两个客场进球。
萨拉赫和马内双双梅开二度，菲尔米诺锦上添花。
看台上的利物浦球迷高声歌唱，久久不愿离场，西班牙人球迷似乎还没有从梦中醒来，明明是2比0领先，怎么就突然崩盘如山倒？
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同样的梦魇感也笼罩着场内的西班牙人球员。终场哨响的那一刻，仿佛抽走了他们所有的精气神，多数人如同被剪断了线的木偶，瘫倒在草皮上，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生机。
在一片死寂的蓝色中，只有一个人还站立着。队长杨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客队球迷看台，他摘下队长袖标握在手中，向那些历经了希望与绝望、却仍未离去的支持者们鼓掌致谢。
西班牙人球员没有了魂，但西班牙人队还有魂。
赛后的更衣室和中场休息时的喧闹热烈截然不同。
死寂。
一种近乎凝固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肌肉喷雾剂混合的刺鼻气味，但更浓的，是一种名为“崩溃”的情绪。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抬头。只有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以及偶尔无法抑制的、带着哽咽的抽气声。
杨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用毛巾用力地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的绝望。这感觉似乎比安菲尔德的声浪更沉重地压在这些队友的心头。
他的目光无声地扫过队友。
亚伦·马丁瘫靠在储物柜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曼加拉用毛巾彻底裹住了埋在双腿里的头，双肩微微颤抖。
何塞卢双手捂着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沙奇里沉默地整理着护腿板，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
老门将迭戈·洛佩兹只是重重地叹气，连安慰的力气似乎都已耗尽。
“呼～～”
门外的呼气仿佛想呼出失利带来的耻辱和无力感。
1秒钟后，主帅布兰科最后走进来。他的步伐失去了一开始的沉稳，显得有些虚浮。他的脸色灰败，眼袋深重，眼神里交织着难以置信、痛苦和同样沉重的茫然。明明只是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却像是熬了几个晚上一般枯槁。
他的目光在球员身上游移却又不敢停留，那五粒如同耻辱印记般的失球，以及球队下半场彻底的崩盘，像重锤反复敲击着他的内心。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伙子们……”他开口，声音干涩，“结束了……这一场，结束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也像是在组织语言。
“我们……我们犯错了，巨大的错误。从……从我开始。”他艰难地承认，但巨大的挫败感让他无法像预期那样进行深刻的战术剖析和自责，那需要更冷静的头脑，而此刻他和球员一样，被情绪淹没。“利物浦抓住了机会……或者说……是我们……没有抓住机会…”
他的话有些零散，失去了往日的条理和力量。他试图鼓励，试图点燃那几乎已经不存在的希望之火。
“记住这场比赛……记住这感觉。但……但别让它毁了我们。回到主场……还有90分钟。理论……理论上我们还有机会……两个客场进球……”他说着这些话语，试图强撑起一副坚强的外壳，但连他自己似乎都很难被这些话所说服。他的眼神掠过队员们依旧深埋的头颅，知道这些空洞的安慰在此刻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更衣室里的死寂更加浓重了。那“理论上的机会”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笑话，反而加深了大家的无力感。3球的差距，面对状态如此恐怖的利物浦？希望在哪里？看不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所有人彻底淹没。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连主帅的安慰都无法穿透的绝望深渊里——
“啪！”
“啪啪！”
突兀的、清晰的鼓掌声，打破了死寂。
一下，两下，节奏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冷峻的意味。
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是杨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也没有虚假的鼓励。他只是平静地，一下一下地鼓着掌。
这掌声在此刻显得如此怪异，如此不合时宜，以至于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连布兰科也愣住了，忘了说话。
他在干嘛？何塞卢空洞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疑惑和难以置信。我们刚经历了耻辱的惨败，他却在鼓掌？
什么意思？讽刺吗？还是……曼加拉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睛，那是流泪过后的表现。
杨明的举动太过突兀，太过离谱。以至于让所有人都暂时忘记了悲痛。
杨明…… 亚伦·马丁空洞的双眼逐渐聚焦，他看着杨明那平静无波的脸，试图从中读出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经历过很多次，他明白杨明算是一个怪人。但这一次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呢？
气氛从压抑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氛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先是莫名其妙，然后又变成了其他情绪。
布兰科强行解读道：“我们确实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我们在上半场的表现，值得我们为自己鼓掌…”他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这不就代表下半场的表现确实是糟糕透顶吗？
没有人去管布兰科的发言，又或者说大家根本没去听。所有人依旧在看着杨明。
杨明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仿佛没有焦点，又仿佛穿透了更衣室的墙壁，看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他的掌声慢慢停了下来，那单调的声音像一根细针，意外地刺破了那浓稠的、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绝望气泡。
让原本沉浸在绝望中，被那痛苦包围的人暂时抬起了头。就如果刚刚经历生死相隔的人突然看到UFo，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暂时分散了他们的情绪。
他们不明白杨明在做什么，大家也很有默契地没有去问。
更衣室重新陷入了沉默，但那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绝望感，似乎因为这段突兀的插曲，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隙。沉浸在情绪中的大脑一旦被思考接管，他们便又会开始接收外界的信息。
布兰科看着杨明，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情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他摆了摆手，声音疲惫至极：“好了……都回去吧。”
他率先走了出去，背影显得格外沉重和落寞。
球员们沉默地开始起身，机械地收拾东西，依旧没有人交谈。但彼此交换的眼神中，除了痛苦，似乎还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困惑。杨明的掌声像一个短暂的、未解的电波，干扰了他们彻底沉沦的频率。
埃弗拉走向杨明，他毕竟是经历过各种挫折的老将。他的心态此时虽有遗憾却并算不上多么难受。
“杨明boy，你做的很好！换作是我都还不一定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我记得以前我在上领导力课程的时候似乎接触过这个。在心理学上这好像是叫注意转移法吧。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不光是球技出众。领导力这方面你也不错啊！无师自通的天才！”
杨明转过头，脸上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用一种极其认真的、仿佛在讨论战术般的口吻说道：
“注意转移法？领导力？不是啊帕特里斯（埃弗拉的名字）。我只是突然想起来……”
他顿了顿，抬起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
“中场休息的时候，亨德森那家伙撞得我手有点麻，刚才一直没知觉，我就拍一拍试试看还能不能动。”
“……”
埃弗拉脸上那副“我懂你”的赞赏表情瞬间僵住，嘴巴微张，他不明白杨明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怎么能说出如此毫不着调的话。
得，白夸了。 埃弗拉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彻底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