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端把酒杯往桌上狠狠地一放,“如果真如你们所说,那金国岂不是很快就会占据整个辽东地区?到时不论是人口还是国力都足以和辽国分庭抗礼了。”
梁红玉道,“倘若金国真的灭了辽国,定然是兵强马壮、兵精将勇,又携灭国之威,定会觊觎我中原的花花世界,如此一来战事定然在所难免。”
张文远看着三人,十分坦荡地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一到乱世,人命就如草芥一般,你们这种百年大族底蕴深厚,经得起风吹浪打。我这种小门小户就不行了,稍微一点儿风浪就要家破人亡。所以这个蒸汽机就只有你们自己先去研究了,我得去为我的家族安排后路了,等我安排好了以后再研究不迟!”
梁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点头道,“嗯,说得有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你了。你且去南方走动,若遇到风水宝地,给我也留意一块,到时我们可以比邻而居,时时向你请教学问。”
范拱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到时候给我也留一块,我们且不管外面烽火狼烟,只管像现在这样每日饮酒赋诗,何其幸也!”
张文远淡淡地笑了笑,算是答应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正史上的范拱考中了北宋的进士以后,没多久就遭遇了金康之变,他没有和梁家一样选择南迁,而是就地投靠了伪齐的刘豫,因为才学高绝,很快就得到了刘豫的重用,官居尚书左丞兼门下侍郎。伪齐被废以后他又顺势做了金国的官,先后得到完颜宗弼和金世宗完颜雍的赏识,最后做到了太常寺卿,后功成身退,得获善终。
梁端喝了口酒,问道,“求之,江南那么大,风景宜人的地方到处都有,你们觉得哪里比较适宜居住呢,是江南,还是江西?”
张文远想了想,答道,“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最好是苏州和杭州,但是我这次去的是江西,不是苏杭,就只能在江西寻找了,你们觉得庐山怎么样?”
“嗯,好,好,好,庐山好啊!”一听说要到庐山定居,二人齐声应喝,范拱更是拍手应喝道,“庐山风景秀丽,若是能在庐山定居,这一生都无有遗憾了。”
梁端更是当场吟出了一首赞美庐山的古诗,“先唐名士李咸寓居庐山十余年,有咏庐山诗数首,我最爱这几句:‘非岳不言岳,此山通岳言。高人居乱世,几处满前轩。秀作神仙宅,灵为风雨根。馀阴铺楚甸,一柱表吴门。’我向往庐山已久,这一次你去江西,一定要替我去看看庐山,最好画出来以供我观瞻。”
张文远笑着应了,心说古代还是比不上现代啊,要是在后世,哥们儿一顿咔咔咔就行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梁红玉见他们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后半生的生活,而其中却并不包括自己,心里又不爽了。这两天她都在当速记员,已经记了厚厚一叠纸了,闻言就扬了扬手里的稿纸,大声嚷嚷道,“喂,你们怎么不带上我啊?”
梁端嘿嘿笑道,“八姐,你马上就要出阁了,到时候得听韩姐夫的,我们就算想带你也要经过姐夫的同意才行啊!”
说起未婚夫韩朦胄,梁红玉原本十分愉快的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今天已经是四月初六了,再有一个月好日子就到头了。欸,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玩耍了,她就觉得生活索然无味了。
梁端见她突然不说话了,还以为她害羞了呢,就笑着打趣道,“哎哟,还害羞了啊,哪个女子不嫁人啊,有什么害羞的嘛!”
“去你的!”
梁八妹扬起手里的稿纸,对张文远道,“这些手稿我要去整理出来,刊印成册流传后世,就算现在做不出来,以后肯定有人会做出来的!”
张文远喜不自胜,“好,好,如此,那就多谢了!”
又说了会儿话,下人就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梁端带着他们进了餐厅,刚坐好,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梁端连忙起来行礼,“七叔,你终于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梁兴祖在张文远对面坐下,笑道,“听说求之来了,老夫早就想过来看看了。可惜这些天实在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来见你,还请小友勿要见责啊!”
张文远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还礼道,“七公客气了,小人此番在此叨扰了半个月,已经羞愧难当了,哪敢有意见?”
梁兴祖哈哈大笑,连忙示意他坐下,端起酒盏和他喝了一杯,“你把那那么金贵的水泥配方贱卖给我梁家,老夫心里高兴得很啊,来,满饮此杯!”
张文远连忙举起酒杯和他连喝了三大杯,吃了几口菜以后梁端又说起了蒸汽机的事,梁兴祖听了大喜,握着酒杯大声期许道,“若能造出此物,我们梁家将世代与你张家成为通家之好!”
张文远连忙举杯表示感谢,四人一起又喝了几杯,说了些风物人情,梁兴祖的耳朵又馋了,“求之,你上次吹的《梁祝》可否再吹一遍与老夫听?”
张文远和他十分投缘,自然不会拒绝,当即让人取来横笛,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一曲终了,满堂喝彩,梁兴祖由衷地赞道,“得你赠送曲谱以后,老夫就着手让府中清客练习此曲,也听他们演奏过几遍,但终究不如你技艺高超啊!”
张文远连忙谦虚了几句,梁端适时插话道,“七叔,求之在卖配方们时曾提出以后在生意上照拂一二,这事可就得麻烦你了啊!”
“小事,小事!”梁兴祖哈哈一笑,看着张文远道,“求之啊,既然你要这里开粮社,那就别去找铺面了,老夫名下正好有一家粮社,里面有粮两万多石,就一并赠与你吧!”
张文远一怔,连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小人万不敢答应!”
梁兴祖把脸一横,“价值万金的配方你说给就给了,一个小小的粮社又算得了什么?”
张文远推脱不过,只得应允了,“多谢七公美意,小人却之不恭!”
范拱见梁家人出手这么大方,作为同样得到了张文远馈赠的受益者,他也不得不站出来表态,“求之,我范家比不上梁家豪富,但在齐州也有不少铺面,到时也与你一个,让你可以放心地做生意。”
张文远再次表示感谢之情,四人一起宴饮到深夜才散。待张文远和范拱二人走后,梁端和梁红玉又说起了他们要去庐山购置房屋地产的事,梁端问道,“七叔,你说张文远说的这些真的会发生吗?”
梁兴祖哼了一声,冷笑道,“胡说八道!甭说我大宋立国近两百年,带甲百万,就说那辽国,立国时间比大宋还长,控弦数十万,不过是败了几仗,又算得了什么?而那完颜阿骨打不过区区几万兵马,纵然打了几场胜仗又如何,只要败一仗就前功尽弃了!”
梁红玉道,“哎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天下真的要乱起来了呢!”
梁兴祖不屑地道,“不过是哄你们小孩子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梁红玉哦了一声,想说几句话帮张文远辩解一下,却听梁兴祖又道,“他这人吧,虽然有点儿杞人忧天,但于格致一道还是有很深刻的见解的,你们且与之来往,多向他打听,如果真能把那所谓的蒸汽机造出来,那咱们梁家至少能再享受两百年富贵!”
梁端点了点头,心说这个七叔什么都好,就是太市侩了一些。欸,张求之啊张求之,你被人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