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
只有远处那一点摇曳的、昏黄得不像是电灯的光晕,勉强投来一丝微弱的光线,
勾勒出一个模糊而高大的、如同恶魔剪影般的人形。
咔哒……哐啷……
是锁头被打开、铁链被粗暴扯动的刺耳声音。
江淮(幼年的他)惊恐地蜷缩在笼子最深处,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笼门被猛地拉开,一道更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他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毫无情绪的视线扫过自己。
然后,一个冰冷坚硬的、像是搪瓷碗的东西被随意地、
甚至带着点嫌恶地“哐当”一声扔到了他脚边的金属底板上,里面有些半流质的、
散发着馊味的糊状物溅了出来,沾湿了他单薄的裤脚。
“你的饭。”一个粗嘎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像是生锈的铁片摩擦。
“为什么抓我……?”
一个细弱的、带着剧烈颤抖和哭腔的声音响起——是年幼的他自己,
终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问出了这个日夜折磨他的问题,“让我出去……求求你……”
那个人影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低头看了他一眼,
黑暗中只能感受到那目光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嘲弄。
“哼。”只有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冷哼,作为回应。没有解释,没有理由,仿佛他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货物。
人影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向旁边另一个笼子。
咔哒……哐啷…… 同样的开锁声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带来的不是沉默,而是瞬间爆发的、极度恐惧的尖叫和哭喊!
“不要!不要!放开我!妈妈——!”
是另一个孩子的声音,更加稚嫩,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绝望。
“吵什么!”那粗嘎的声音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句。
紧接着,是铁链被猛地拽动的哗啦声,
和孩子被强行拖出笼子时身体摩擦粗糙地面的刺啦声,混合着更加凄厉的哭叫和挣扎声。
“啊!疼!放开我!求求你了!”
但那哭求和挣扎毫无作用。人影根本无动于衷,仿佛拖拽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而是一袋垃圾。
脚步声、拖拽声、哭喊声……逐渐向着黑暗的深处远去,
最终彻底消失,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恐惧余味。
小小的江淮蜷缩在冰冷的笼子里,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刚才那一幕带来的恐惧,远比饥饿和寒冷更加深刻地烙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极致的恐惧过后,一种诡异的麻木感反而开始蔓延。
他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但求生的本能似乎在绝望中挤出了一丝微弱的缝隙。
不能一直这样……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早熟和顽强。要看看……看清楚……
他用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污浊的空气,再猛地睁开,努力适应这片几乎绝对的黑暗。
一次,两次……
他拼命地眨着眼睛,试图将每一丝微弱的光线都捕捉进来。
渐渐地,周围的黑暗似乎不再那么浓稠得令人窒息了。
他能隐约分辨出自己所在的这个铁笼的粗糙轮廓,一根根冰冷的金属条,上面凝结着湿冷的水珠。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忍着脚踝上铁链摩擦的刺痛,向四周望去。
这里……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视野所及的范围很大,但极其不规则,头顶上方是粗糙的、
未经打磨的岩石穹顶,不断有冰冷的水滴从上面渗漏下来,滴落在积着污水的地面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慌的“滴答”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霉味和……
一种难以言喻的、像是消毒水又混合着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像一个洞穴,或者一个巨大的、被废弃的地下掩体。
而他的笼子,只是这个巨大空间里众多笼子中的一个。
借着远处那不知来源的、极其昏黄微弱的光线,他能看到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还有另一个同样大小的铁笼。
那个笼子的门……是敞开的。
锁头歪斜地挂在上面,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冰冷的金属底板,以及……
底板上一小片深色的、尚未干涸的水渍?(或许是刚才被拖走时挣扎留下的?)
那就是刚才那个哭喊的孩子被关的地方。
现在空了。
一股比刚才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窜上江淮的脊背,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下一个……会轮到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