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的时光,在梵音钟声与养伤练武中悄然流逝,平静得近乎凝滞,却总让人感到一种风暴来临前的压抑。
楚少羽的伤势已好了九成,达摩剑法与寂灭指经此连番恶战锤炼,更显精纯凌厉。他时常与寺中武僧切磋,交流武学,对佛门武学的博大精深有了更深体会。
牛大力身板结实,恢复得最快,已能挥舞着金刚伏魔棒虎虎生风,整日找罗汉堂的武僧“活动筋骨”,打得不少武僧龇牙咧嘴,却也对他这憨直悍勇的性子颇有好感。白百合则与寺中精通医理的药王院僧众探讨医术,交换药方,日子倒也充实。 段义沉静内敛,常与澄观大师探讨佛法内功,北冥神功的运用越发圆融自如。
刘星雨闲不住,帮着知客僧打理些杂事,与各堂僧人混得脸熟,倒也打探到不少寺内外的零星消息。 唯有凌寒,依旧沉默寡言。他伤势已无大碍,却常常独自一人于少室山巅练剑,或是对着西方红叶谷的方向抚琴,琴音时而悲怆,时而激越,蕴含着难以化解的仇怨与亟待喷发的战意。玄慈方丈曾召他谈过一次话,具体内容无人得知,但出来后,凌寒的眼神似乎沉淀了许多,只是那深处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这一日,玄慈方丈再次召见凌寒与楚少羽。 方丈室内,除了玄慈、澄观、澄心,还多了几位气息渊深、身着各色袈裟的老僧,乃是般若堂、菩提院、戒律院的首座。显然,少林高层已就此事达成初步共识。
“阿弥陀佛。”玄慈方丈缓缓开口,“经过老衲与诸位师弟连日核查,凌施主所提供的密信笔迹,经与千机城过往公文比对,确系司徒擎手书无疑。其所提及之‘圣教大计’、‘溯源古镜’等语,与寺中封存古籍所载幽冥教教义及追寻‘虚空镜碎片’之记载吻合。红叶谷惨案,证据确凿,司徒擎罪责难逃,其背后幽冥教更是武林大患。”
众僧皆面露凝重,口诵佛号。
澄心大师性子最急,沉声道:“方丈师兄,既已查明,当立即发出武林帖,召集天下英雄,共讨此獠!揭穿其伪善面目,踏平千机城!”
玄慈方丈却微微摇头:“师弟稍安勿躁。司徒擎经营千机城数十载,树大根深,与朝廷、江湖各派关系盘根错节,更兼城防机关重重,易守难攻。其背后幽冥教更是神秘莫测,实力未知。贸然兴师,恐非但难以成功,反会打草惊蛇,令其狗急跳墙,甚至提前引发更大祸乱。”
凌寒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沉声道:“方丈大师所言有理。那依大师之见,该当如何?”
玄慈方丈目光扫过众人:“老衲之意,分三步而行。其一,由我少林暗中联络武当、峨眉、崆峒、丐帮等正道大派首脑,先行通气,出示证据,达成共识,形成合力。此事需绝对隐秘,由澄心师弟亲自带人负责。” 澄心大师合十领命:“遵方丈法旨!”
“其二,”玄慈继续道,“待各大派首脑意见统一后,再广发英雄帖,于少林召开武林大会,公审司徒擎罪行,商讨讨伐大计。如此,可占大义名分,令其孤立无援。”
“其三,需派出精干力量,暗中潜入千机城,一则进一步搜集幽冥教勾结之铁证,尤其是找到其总坛线索;二则摸清其城防布置与兵力分布;三则……看看能否寻机救出可能被其关押的红叶谷幸存者或其他受害者。此事极为凶险,需从长计议。”
楚少羽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方丈大师,潜入千机城之事,晚辈愿往!我对机关之术略有涉猎,且与司徒擎有血海深仇,责无旁贷!”
凌寒几乎同时开口:“我也去!”
玄慈方丈看着二人,沉吟片刻:“千机城龙潭虎穴,司徒擎经此一事,必定戒备森严。你二人乃关键人物,不容有失。此事还需周密计划。”他看向澄观,“澄观师弟,你心思缜密,此事由你协助凌施主、楚施主筹划。寺中资源,尽可调用。”
澄观大师合十:“老衲领命。”
接下来的日子,少林寺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悄然运转。 澄心大师带着几名得力弟子,借着各种名义,悄然离寺,奔赴各大派。
寺中氛围似乎依旧平静,但楚少羽能感觉到,巡逻的武僧明显增加了,尤其是藏经阁、方丈院等重要区域,暗哨遍布。 他与凌寒、澄观大师以及几位精通机关阵法和潜行追踪的堂院首座,开始了对千机城潜入计划的反复推演。地图、机关图(部分来自沈老先生和墨师笔记)、人员布防(根据以往情报和俘虏口供推测)、身份伪装、联络方式、撤退路线……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斟酌。
牛大力、白百合、段义、刘星雨也要求一同前往,但经过商议,最终决定,初次潜入,贵精不贵多。由楚少羽、凌寒,外加少林派出的两位高手——一位是精通易容潜行之术的“幻影僧”慧觉,一位是擅长机关破解的“妙手僧”慧能——四人组成先遣小队。牛大力等人则留在少林,继续提升实力,作为后续接应。
就在一切紧锣密鼓准备之时,刘星雨带来的一个消息,引起了楚少羽的注意。
这日,刘星雨神秘兮兮地找到楚少羽:“少羽,我这几日跟戒律院的师兄们混得熟,听他们说,近日寺中来挂单的江湖人比往常多了不少,而且好些人看似寻常,但太阳穴高鼓,脚步沉凝,都是硬茬子。尤其有个从洛阳来的商队伙计,总是有意无意打听咱们院子的情况。”
楚少羽眼神一凝:“可知是哪路人马?”
刘星雨摇头:“不清楚,口音天南地北都有。戒律院的师兄们也在暗中留意了。你说,会不会是司徒老狗或者那劳什子幽冥教派来的探子?”
楚少羽沉吟道:“极有可能。少林要召开武林大会的风声,或许已经走漏了。他们派人来打探虚实,甚至……想伺机破坏。” 他立刻将此事告知了凌寒和澄观大师。
澄观大师白眉微蹙:“阿弥陀佛。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对方也并未坐以待毙。大会筹备需加快,潜入计划也需提前了。”
凌寒冷声道:“正好,让他们来!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幽冥教到底有多少鬼蜮伎俩!”
当夜,月黑风高。 一条黑影如同轻烟般悄无声息地潜近楚少羽等人居住的院落,伏在屋顶,屏息凝神,似乎在窥探什么。 然而,他刚刚伏定,四周忽然亮起火把! 数名戒律院武僧如同从地底冒出,将其团团围住。澄观大师与凌寒、楚少羽也从房中走出。 那黑影见行迹败露,猛地一咬牙,口中似乎要嚼碎什么。
“拿下!”澄观大师低喝。 一名武僧出手如电,瞬间卸掉其下巴,另一名武僧将其死死按住,从其口中抠出一枚毒丸。
“搜身!”
从其身上搜出淬毒匕首、迷烟、以及一块刻有诡异火焰蛇纹的令牌! 果然是幽冥教探子! 然而,无论如何审问,那探子皆一言不发,眼神怨毒。
“押入戒律院地牢,严加看管!”澄观大师下令。
此事虽小,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少林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山雨,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