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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京市国安局地下三层的特殊审讯区内,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惨白刺眼的无影灯将房间照得如同手术室,连墙角细微的灰尘都无所遁形,却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陈旧纸张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呼吸困难的压抑感,混合成一种特有的“审讯室味道”。赵龙侠,这位曾经在徽京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龙虾哥”,此刻正被牢牢禁锢在一把特制的金属审讯椅上,双手手腕被冰冷的合金铐圈固定在扶手两侧,双脚踝处同样如此。他阴沉着脸,眼神如同淬毒的钉子,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神态自若的沈清婉。

墙上的电子钟无声地跳动着数字,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里,沈清婉没有拍过一次桌子,没有提高过一次音量,甚至没有问过一个直接涉及“混沌”组织核心机密或金蛇帮具体犯罪事实的问题。她就像一位耐心十足的心理医生,或者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拉着赵龙侠天南海北地闲聊,话题从貔貅国的风土人情,一路歪到人生哲学和童年趣事。

沈清婉身边,安川重樱(阴阳师人格)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张绘制精巧、泛着微弱灵光的“真言符”,指尖偶尔划过符纸上的朱砂纹路,仿佛在检查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而另一侧的刘远,则像个沉默的影子,低着头,手中的笔在记录本上发出持续而规律的沙沙声,将每一句对话都忠实地记录下来。三人之间有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但偏偏这种“温和”的氛围,让赵龙侠心里愈发毛骨悚然。

“赵龙侠,” 沈清婉端起桌上那个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白色陶瓷杯,轻轻吹开水面上的茶叶沫,抿了一小口,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讨论今晚的天气预报,“说起来,你小时候在貔貅国那边的贫民窟里,男孩子之间最流行玩什么游戏?弹珠?还是摔跤?”

赵龙侠的拳头在扶手下方暗暗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高度警惕。他早就做好了应对各种严酷刑讯的准备——不让睡觉、强光照射、噪音干扰,甚至是一些更“传统”的手段。他身为融灵境中期的修行者,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意志力也经过千锤百炼,普通的疲劳审讯和精神施压,他自信完全可以硬扛过去。只要他咬紧牙关不开口,对方就拿他没办法。毕竟,龙渊国法律明文禁止刑讯逼供,而金蛇帮那些底层喽啰知道的内情有限,就算全招了,也顶多证明些勒索、打架之类的琐事,根本触及不到“混沌”组织的核心。这是他最大的底气所在。

可沈清婉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软刀子”,却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同时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赵龙侠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试图用冷漠和强硬来掩饰内心的动摇。可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喉咙深处一阵不受控制的发痒,一股莫名的、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的声带,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补充道:“……弹珠。在那些又窄又脏的巷子里,用彩色玻璃珠玩,赢了能换半个黑面包填肚子。”

话一出口,赵龙侠的脸色瞬间剧变!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清婉,随即目光死死锁定在她身后安川重樱手中那张看似不起眼的黄色符纸上。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明白了!那张被随意贴在审讯椅背上的符咒,根本不是什么装样子的威慑品,而是真正能操控人心、迫使受术者吐露真言的——“真言符”!

沈清婉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惊骇,依旧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甚至嘴角还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继续用那种拉家常的语气问道:“哦,弹珠啊。那……你小时候尿过床吗?我猜,像你这种调皮小子,至少得有三回吧?”

“五回!” 赵龙侠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屈辱和失控而变得尖利。话音未落,他整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这种深埋在记忆角落、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童年糗事,竟然在符咒的力量下,不受控制地、清晰无比地说了出来!他拼命想闭嘴,想用意志力对抗那股诡异的力量,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仿佛变成了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答录机!

“五回啊?啧啧,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一次呢。” 沈清婉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长辈看待淘气晚辈的无奈,“那……你第一次偷东西是什么时候?偷的什么?方便说说吗?”

“七岁……冬天,太饿了……偷了隔壁瘸腿李奶奶挂在屋檐下的半块风干腊肉……我妈……我妈已经三天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赵龙侠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这些被他刻意尘封、视为人生污点和软弱的往事,在真言符的作用下,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闹市街头,所有的尊严和伪装,正在被对方用这种看似温和、实则残忍至极的方式,一层层地剥离、碾碎。

安川重樱适时地插了一句,声音清脆,却像一把小刀子:“那你小时候,有没有偷偷扒过女澡堂的窗户?看你这面相,估计次数还不少吧?”

“就一次!只有一次!” 赵龙侠几乎是咆哮着辩解,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是在贫民窟那个用破木板搭的公共澡堂……刚扒开一条缝就被里面的大妈发现了……揪着耳朵打了一顿,差点没把我耳朵拧下来!” 身为金蛇帮说一不二的“龙虾哥”,在徽京地下世界纵横多年,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他此刻终于彻底明白了沈清婉的险恶用心——这不是肉体上的拷问,而是彻头彻尾的“社会性死亡”式审讯!不打你不骂你,却用你最私密、最不堪的往事,从精神层面彻底摧毁你的心理防线,让你在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坦白中,丧失所有抵抗的意志。

又在这种屈辱的“坦白”中煎熬了半个多小时,听着自己将各种童年糗事、青春期的尴尬、乃至一些微不足道却极其私密的心理活动都和盘托出,赵龙侠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已经千疮百孔。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冷的审讯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之前所有的嚣张、强硬和侥幸心理,都被这温水煮青蛙般的审讯方式消磨殆尽。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破罐子破摔的颓丧,笼罩了他。

沈清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精神状态的变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她轻轻敲了敲桌面,将赵龙侠涣散的注意力拉回来,语气终于从之前的闲聊,转为了一种带着沉重和探究的严肃:“赵龙侠,你应该很清楚,‘真言符’的效果还能持续很久。我们继续聊你那些……丰富多彩的童年往事,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我们谈谈更实际的问题。你刚才提到,你走上这条路,是‘没得选’。这句话,是真心话吗?”

赵龙侠沉默了很久,久到刘远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最终,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被岁月磨平的棱角和无法言说的疲惫,声音沙哑地开口:“是真的……没得选。”

他抬起眼皮,目光有些涣散,仿佛穿透了审讯室冰冷的墙壁,看到了遥远过去的某个画面:“我虽然户籍算龙渊人,但我爸是貔貅国人。很多年前,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我和我妈从龙渊接去了貔貅国。到了那边我们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商人,而是‘混沌’组织里的一个小头目,干的都是偷窃、抢劫、甚至更黑的勾当。我妈……我妈就是被他骗去的。”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后来,他逼着我跟他学打架、学杀人……我不学,他就打我妈。没办法,我只能学。后来他死了,仇家找上门,为了养活我妈,让她不被欺负,我只能……只能继续走他的老路。在貔貅国那种地方的贫民窟,根本没有‘好人’的活路。要么,你比别人更狠,去吃人;要么,你就只能被人吃。我……选择了前者。”

“我爸死之前,把我送到一个叫哈里毛的人手下学拳——就是你们知道的‘猛虎’。” 赵龙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十年……根本不是什么学艺,是地狱。哈里毛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暴君!他根本不把弟子当人看,心情稍有不顺,非打即骂,下手根本没轻重!我亲眼见过好几个师兄弟,因为一点小错,就被他活活打死在练功房里!我能活下来……全靠装孙子,时时刻刻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他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后来,‘混沌’组织高层不知怎么联系上了‘猛虎’,让他派几个得力又可靠的弟子来龙渊国潜伏,负责收集情报、建立安全的落脚点。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摆脱那个恶魔的机会!我想尽办法,争取到了这个名额。好歹……好歹我妈是龙渊人,我在这边身份上没什么大问题。”

“组织给了我一笔不算多的启动资金。” 赵龙侠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我靠着这点钱,还有在貔貅国学到的那套‘丛林法则’,慢慢在徽京站住了脚,把金蛇信用管理公司的架子搭了起来。表面上做点讨债、咨询的合法生意,暗地里……哼,你们也清楚。但你们别以为我多风光,公司每年账面上看得过去的利润,90%以上都得老老实实上交给‘首领’!我就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傀儡,一个高级打工仔!像我这样的空壳公司,‘混沌’随手就能再扶起来百八十个!你们抓了我,断了这条线,对组织来说,不过是挠痒痒,根本伤不到筋骨!”

沈清婉认真地听着,不时微微点头,没有打断他。等赵龙侠一股脑说完,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后,她才继续问道:“那么,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墨长老,并且成为他弟子的?这个过程是怎样的?”

“十三年前。” 赵龙侠回忆道,语气复杂,“我刚到龙渊没多久,根基浅薄,在组织内部人微言轻,就是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卡了米’(小角色)。为了找个靠山,我只能拼命巴结那些中层干部,把公司剩下那点利润,大部分都用来‘上供’了。正好那时候,墨长老所在的蛊师派系,因为组织内部的一些原因,想重新回到龙渊发展势力,需要可靠的落脚点和外围人手。我主动凑上去,给他们提供了不少便利。”

他摸了摸手腕上一道不太明显的陈旧疤痕,继续说道:“墨长老看我不像一般人那样害怕蛊虫,似乎有点天赋,就问我想不想当他的关门弟子。那时候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根救命稻草!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毕竟,有了蛊师派系做靠山,我在组织里的地位才能稳固。”

“不过,我是半路出家学蛊术,年纪也大了,注定学不到什么真正高深的蛊术秘法。” 赵龙侠的语气带着一丝遗憾,但随即又有点庆幸,“但我有‘灵蛇拳’的扎实底子,试着把一些基础的蛊毒运用技巧和拳法结合,威力反而提升了不少。从某种意义上说,墨长老……算是我的恩人。他……他现在是不是已经……” 他没有说完,但眼神已经透露了答案。

沈清婉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是的,墨长老已经被我们击毙。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尽量活捉,但他最后关头身体发生了诡异的虫化,极度危险,我们不得已只能下死手。你呢?你也会变成他那样吗?”

“我不会。” 赵龙侠肯定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后怕,“那种将自身炼化成‘蛊身’的秘术,邪门得很,需要从孩童时期就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残忍方法打熬身体,过程生不如死!而且,据说只有身负蚩尤血脉或者九黎部族直系后裔的特殊体质才能修炼成功。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外人,能学到点皮毛蛊术防身,已经算是墨长老破例开恩了。”

一直沉默记录、眉头紧锁的刘远,此刻终于忍不住抬起头,语气急切地插话问道:“那‘混沌’组织耗费心力,将你们这些人员潜入龙渊,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的组织架构具体是怎样的?除了墨长老,你还知道哪些核心成员的代号、特征或者活动区域?”

赵龙侠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刘警官,您太高看我了。‘混沌’的组织架构非常严密,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层级分明,纪律森严。下级成员通常只能和自己的直属单线上级联系,严禁横向打听。任何试图探听更上一级成员信息的行为,一旦被发现,下场就是被无声无息地‘清理’掉。我知道的,仅限于墨长老这一系蛊师的大致动向,至于组织真正的核心人物有哪些、他们想干什么……根本不是我这种级别的‘卡了米’有资格接触的。我在组织眼里,可能连棋子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一块擦脚布,用完了随时可以扔。”

沈清婉皱起眉头,追问道:“那墨长老这次找你,是为了什么?蛊师派系重回龙渊,又有什么目的?”

“是,两件事。” 赵龙侠确认道,“第一件就是让我干掉宿羽尘,这是‘首领’亲自下的命令,说是他在樱花国坏了组织的大事,要拿他开刀,杀鸡儆猴,给龙渊政府一个警告,让你们以后少管闲事。第二件,就是让我尽快在桂省山区,物色几个隐蔽、安全、最好是靠近苗疆传统村寨的落脚点。墨长老提过一嘴,说那边近期可能有‘神蛊’要重现世间,对他们蛊师派系至关重要。但具体是什么‘神蛊’,在哪里,什么时候出现,墨长老还没来得及细说,你们……你们就动手了。”

沈清婉和安川重樱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警惕——桂省的“神蛊”,显然是“混沌”组织下一个重要的目标!必须立刻向上级汇报,加强那边的监控和防范。

沈清婉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赵龙侠,墨长老这一系的蛊师,除了他本人,在龙渊境内,或者可能潜入的,还有多少人?实力大致在什么层次?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蛊师派系的信息,包括他们可能使用的联系方式、习惯的隐蔽手法、活动的大致规律,全部说出来!这些信息,可能关系到桂省乃至更多地区无数无辜百姓的生命安全!”

赵龙侠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复杂而空洞。他知道,从第一个问题被迫回答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在“真言符”的强大效力下,在沈清婉这种摧毁式的心理攻势下,他坚守多年的防线早已土崩瓦解。他像是放弃了所有抵抗,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开始陈述:“墨长老这一支……据我所知,连同他在内,明确会进入龙渊的,至少还有三个!而且……其中有一个被称为‘蛊尊’的老家伙,实力深不可测,远在墨长老之上!据说……他已经能同时驾驭上千种不同的蛊虫,杀人于无形,是蛊师派系里真正的核心人物之一……”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让审讯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沈清婉和刘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原本以为解决了墨长老这个大头目,就能暂时切断“混沌”伸向龙渊的蛊术触手,却没料到,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实力更强的“蛊尊”和其他蛊师!敌人的实力和渗透程度,远比他们预估的更加棘手和危险!

“继续说!把所有你知道的,关于蛊师的一切,都说出来!” 沈清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她知道,这场审讯挖出的信息,每一条都可能至关重要。

赵龙侠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他所了解的、关于蛊师派系的零碎信息:他们的某些古老联络暗号、偏好利用山区偏僻村落作为掩护的习惯、几种常见的用于伪装和运输蛊虫的手段……

沈清婉听完赵龙侠交代的关于蛊师派系的人员名单和大致信息,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记录本的边缘,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赵龙侠,提出了一个看似与当前审讯方向有些偏离,却直指核心的问题:

“赵龙侠,据我们以往掌握的情报,‘混沌’组织一向以‘颠覆秩序、追求绝对自由’自居,宣称要打破一切政府与规则的束缚。但听你刚才的描述,你们内部的层级却如此森严,规矩多得吓人,下级对上级几乎到了绝对服从的地步。这……似乎和你们对外宣扬的理念,有点自相矛盾吧?”

这个问题仿佛戳中了赵龙侠某个积压已久的槽点,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混合着讥讽和无奈的复杂表情,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忍不住吐槽道:

“哼!你说这个?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内情!现在的‘混沌’,跟十几年前的‘混沌’,根本他妈的就是两个不同的组织了!”

他调整了一下被铐得有些发麻的手腕,继续说道:“大概在十五年前吧,组织内部发生了一次非常诡异、也非常彻底的‘新老交替’。当时的老首领,就是最初创立‘混沌’,提出那些无政府主义理念的那位,突然通过一个加密频道,向所有核心干部发了一段非常简短的视频通告。视频里,老首领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眼神空洞,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只是含糊地说什么‘时机已到’、‘要去追寻更高的真理’,然后就宣布将首领之位,传给了一个之前在我们内部都名声不显、非常神秘的家伙——也就是现在这位‘新首领’。”

赵龙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通告发完没多久,老首领就彻底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新首领上位之后,立刻以雷霆手段,对组织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近乎颠覆性的改革!他完全抛弃了老首领那套相对松散、强调个人自由的理念,转而建立了一套极其严格、等级分明的金字塔式结构。口号也从‘打破一切’变成了‘力量即是真理,秩序源于服从’。”

“那段时间,简直就是一场血腥的清洗!” 赵龙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后怕,“很多习惯了老首领时代自由散漫作风、或者对新政策阳奉阴违的中高层干部,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以各种‘意外’或‘背叛’的名义被清除掉了。手段之狠辣,效率之高,让人不寒而栗。真正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我的父亲也是阴差阳错的死在了这段黑色恐怖之中。可以说,现在的‘混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追求虚无缥缈理想的疯子俱乐部了,而是一个……一个更加危险、更加高效、目标也更加明确的恐怖机器!”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聆听、很少主动发问的安川重樱,忽然轻声开口,她的声音柔和,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那个……赵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您和方恨……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对于方恨可能把您和墨长老留在徽京,当作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弃子’这件事,您和墨长老之前……是知情的吗?”

安川重樱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巧妙,它没有直接指控,而是用一种探寻的语气,点出了一个极为关键的可能性。

赵龙侠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明显地愣了一下,似乎大脑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但很快,他脸上的迷茫被一种极致的愤怒所取代,双眼瞬间布满血丝,额头上的青筋再次暴起,他猛地挣扎了一下,使得特制的审讯椅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金属摩擦声!

“操!操他妈的方恨!!!” 赵龙侠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家伙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原来他他妈的根本就没安好心!他把我和师父留在徽京,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稳固后方’,他就是想把我们当成炮灰,扔在这里吸引你们国安局的火力,给他自己争取时间,好让他能悄无声息地去龙虎山抢夺他真正想要的东西!难怪!难怪他前几天死皮赖脸地非要朝墨长老借调那四名精锐蛊师随行!说什么加强行动力量,狗屁!他就是想多带几个垫背的,让水搅得更浑!”

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后,赵龙侠像是彻底豁出去了,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愤恨,继续交代着他们与方恨之间的“孽缘”:

“方恨那家伙,最开始并不是我们蛊师派系的人。他好像出身于组织里另一个比较神秘的、专注于研究古代术法和遗迹的派系。但因为这家伙头脑极其聪明,手腕高超,自身术法修为也相当厉害,所以很受新首领的赏识。大概七八年前,他被新首领亲自任命为‘龙渊大区的区域总经理’,负责统筹龙渊境内所有像我们金蛇帮这样的外围公司的业务和资源调配。说白了,他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赵龙侠啐了一口,继续说道:“这家伙仗着首领的信任和手里的权力,对我们这些下属公司的负责人呼来喝去,动不动就以上缴利润不足为由克扣我们的经费,却把大部分资源都倾斜给他自己的项目和心腹。墨长老因为辈分高,他还稍微收敛点,对我……哼!我在他眼里恐怕连条狗都不如!这次他来徽京,名义上是视察工作,协助我们应对危机,现在想来,根本就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利用我们当诱饵!这个王八蛋!”

听着赵龙侠充满愤恨的叙述,沈清婉和安川重樱再次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的神色。之前许多看似孤立的事件碎片——方恨在龙虎山的行动、墨长老和赵龙侠在徽京的“负隅顽抗”、以及“混沌”组织近期在龙渊的一系列异常动向——此刻终于被方恨这条线串联了起来,逐渐勾勒出事件背后一个更加清晰和阴险的脉络:新首领领导下的“混沌”组织,正在以一种更高效、更冷酷的方式进行重组和扩张,而方恨这样的野心家,正是执行其战略意图的急先锋。徽京的这场风波,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风暴,可能正在酝酿之中。

审讯室内的灯光依旧惨白,记录本上又添了沉重的一页。沈清婉知道,今晚获得的信息量巨大,需要立刻整理上报。而对“混沌”这个变得更危险、更难以捉摸的对手,他们的应对策略,也必须做出相应的调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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