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喝茶的动作一滞,无语道:“来过。”
一想到刚刚那鸡飞狗跳的一幕,就恨王允恨的牙痒痒。
诸葛亮紧张的站起,惊呼着问道:“太尉没把太傅如何吧?可曾好言相劝?”
“哼,还好言相劝?那老匹夫在我杨家撒野,被我轰出去了。”
“哎呀呀,坏了呀!”
诸葛亮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拳头锤在掌心,焦急的来回踱步,“这还如何是好?太尉此举,必被太傅所不容,届时宫中火拼,我主天子岂不是怒上加怒?”
杨彪脸一沉,对这种责备的语气很不满,手里的茶不香了,用力将茶杯往下扣,冷声道:
“本公不认为何处做的不对,老匹夫拿着剑来吓唬我,我没当场带着他去找天子评理,已经算给他面子了。”
“哎呀,太尉怎不明事理?太傅前来事出有因,他错将太尉当做谋逆之臣,今日太尉这般,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无法洗清?”
谋逆之臣四字刺耳至极,让杨彪直接站起身,“你何出此言?”
大有一副要动气的样子。
他确实有动气的道理,大中午刚吃完饭,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提着把剑来闹事。
然后又来人说他不该粗暴对待那老头。
他粗暴吗?已经很讲道理了。
诸葛亮轻咳一声,“昨夜有刺客闯宫。”
“嗯?”
“反对曹公变法者,指使刺客入宫刺杀陛下,陛下震怒……”
“什么?”
杨彪变了脸色,震惊的问道:“你是说昨晚闭宫,是羽林军在抓刺客?”
“是啊是啊,反对变法者指使的。”诸葛亮着重咬出反对变法者这几个字。
啪。
杨彪拍桌而起,愤怒的低吼道:“岂有此理,竟有如此乱臣贼子,敢做出弑君谋逆之事,若让我知道是谁,我必拿刀亲自诛其全家。”
“太尉说的好,太傅也正是这般做的。”
“那他也千不该万不该来我府上闹。”
杨彪还是生气,但下一秒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诸葛亮顺势幽幽道:“在太傅眼中,太尉不就是反抗变法者的逆臣贼子吗?”
杨彪浑身打个寒颤,惊声问:“你是说……”
怪不得王允第一句话就问他怎么看变法,然后还骂他是国贼。
坏了,这下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诸葛亮叹口气,忧心忡忡道:“这下坏了,太傅回去后,怕是在用影响力召集人手,打算提着太尉的脑袋去见天子……说不定,还会差人刺杀太尉呢。”
咯噔。
杨彪心猛地一跳。
若真发生这一幕,他是跟王允火拼呢,还是等死呢?
火拼就更坐实谋逆,不火拼王允那蠢样真会砍了自己。
“不行,我得即刻进宫面见陛下,再登门太傅府!”
杨彪当机立断起身,他不是蠢人,才不愿意背上一口大黑锅,不明不白的死了。
诸葛亮哪肯给他这个机会,叹气道:
“晚了,天子昨夜受到惊吓,如今疑神疑鬼,亮身兼辅佐未来太子之职,都不得天子信任,面见天子时被赶了出来,太尉刚刚才轰出太傅,如今天子必定对太尉充满防备和愤怒。”
“亮知道天子不会怀疑太尉的忠心,可如此局面下,天子若不能做出正确判断,太尉可就出不来了。”
杨彪听后面色惨白,重新坐了回去。
是这么个理。
换他要是在自家院子里被刺,也会疑神疑鬼怀疑府中人。
他完全没有想过,是诸葛亮在算计他。
算计他的理由很简单,杨家对变法之事不满,而且不满的情绪被大众熟知。
杨家数位族老被贬,换来一个年轻的九卿杨修,看似公平,实则亏大了。
科举制一旦推行,那么专为察举制而生的光禄勋,也就失去了意义。
杨家的不满,让其他士人看到了机会。
那些人果断抛弃不干正事的王允,想跟着杨家反抗变法。
诸葛亮要的,是杨家在这件事鲜明自己的立场。
“这该如何是好?”
被这么一吓唬,杨彪六神无主,诸葛亮一本正经的拱手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太尉忠心汉室,凡臣子臣民皆有目共睹,怎会做那反对天子之人?刺杀之事,自然轮不到太尉头上,亮愿前往太傅府,替太尉阐明误会。”
杨彪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心情好转,反而更为糟糕,长叹一口气。
“太尉何故长吁短叹?”诸葛亮满脸关心的问。
杨彪揉着眉心,苦笑道:“孔明有所不知……唉……我杨家确实……确实反对随意更改祖宗之法。”
诸葛亮大吃一惊,好似被吓到站起身,“这,这……莫非昨夜的刺客……”
杨彪神情激动,“我杨家行事光明磊落,弘农杨氏祖食汉禄,祖训忠君,世代相传,纵有不快,绝不会做出此等猪狗不如之事。”
“咳咳,亮是相信,但是别人嘛。”
“那我该如何?!”
杨彪生气了,不过他不是对诸葛亮生气,而是恼怒自己莫名其妙背上一口大黑锅。
诸葛亮正经起来,提点道:“曹公正前往阳武,不日将拉人来操办明年科举,太尉何不支持一下,最好将大汉朝的第一场州考恩科定在弘农呢?”
杨彪紧皱着眉头,如此一来,族中之人怕是更为不满。
诸葛亮趁热打铁,继续蛊惑:“太尉需知,天子有变法强国之决心,势学孝武皇帝颁布新制,反对者的例子屡见不鲜,唯有适应的家族经久不衰,光禄勋虽与察举制相连,但未必不能同科举制水乳相融,新制之下,格局必有所变化,曹公此举非损害杨家,反而是为太尉借来一股风,乘风者,方可扶摇而上。”
杨彪猛然惊醒,惊愕的看着对方。
他没想到,自己在朝廷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竟没一个比他儿子还年轻的人看得明白。
诸葛亮又道:“误会靠两张嘴解释不清,太尉还是要去做,做完以后,天子冷静了,自然明白杨家之忠心,君臣和睦下,谁又敢说太尉是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