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崩塌
秦关彻底崩了。
他站在被告席上，弓着背，耷拉着脑袋，再没有一丝一毫一审时的愤懑和激情。
多日地狱般的看守所监禁的生活，和这些压得他无法翻身的证据，山一样杵在眼前，移不动，推不开，他终于溃然崩塌。
再出不去了。
关在看守所的这些天，他从前所有无法想象的痛苦都已尝遍了。
他曾做梦都想离开这地方，做梦都想松开这手铐，为此，他积极调整自己的心态，他拿出所有的积蓄寻找更好的律师，每天给自己打气。
但，抬起头，目光所到之处，接收到的全是一样的内容——所有的目光里，都是唾弃，憎恶，愤恨，瞧不起……
是的，所有人都恨不得撕碎他。
可是，他也有满腔的委屈啊。
他才三十岁，他如此年轻有为如此聪明能干，他怎么能死？他拼了性命从那个山沟沟里走出来，每一步，每一步都走得比别人艰难万分，他怎么可以是这样的结果？
太不公平。
他从出生，就需要忍受那样难堪的家庭和身世，那样的一对拿不出手的父母，要忍受无休止的嘲讽，白眼，甚至饥饿，寒冷——资助人每个月寄来的钱，大多被酒鬼爹拿走，无数个夜晚，他穿着单薄的衣裳瑟缩着坐在灯下下作业，要靠不停跺脚才能勉强取暖，饿极的时候，家里翻不出任何食物，他吃过洗干净的树叶，甚至都嚼过棉絮。
他吃了那么多的苦，那么多，他是攀着一条钢丝，好不容易才终于走到今天，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辛苦得来的锦绣人生，究竟何错之有？
究竟有谁替他想过？
“啊——”秦关突然张开嘴，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仿佛要把胸口积压的所有愤懑所有委屈全都吼出来。
“啊——啊——”他朝四面八方吼叫，声音如同野兽。
终于，全场静寂无声。
下一秒，秦关又笑了，是呆滞地笑，茫然地笑，他无神的双眼无所谓地一寸寸从法官移到陪审，再移到徐如意脸上。
都是她，如果当初十几岁的她没有跟她爸妈去见他，如果她看着他时，眼底里没有那些闪亮的星星，去勾引他靠近，去引诱他攀登，自己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他有的是能力，他可以自己奋斗的！
可她偏抛出了橄榄枝，在他大好的人生路上横生枝节，明明说过对他一心一意全情投入可以为他付出所有，他们全家也明明这样表现给所有人看的，却又处处设防，吊着他，困着他，高高在上地拿捏着那点东西，把他当狗，当驴，当畜生一样戏耍。
他被害惨了。
呵呵，嘿嘿，秦关笑得轻松，放松，甚至放肆。
“秦关？”他的律师小心翼翼地呼唤，不安地盯着秦关的双眼——以精神疾病脱罪，是他们早就商量过N次的法子，但，秦关自己推翻了。
不是他受不了在精神病院待一辈子，而是根本行不通——疯子娘并非天生疯癫，秦关故意挑动酒鬼爹将她打伤住院那次，因为头部受伤，她在医院做了一次全面检查，也拍了脑部ct，和诸多精神疾病患者不同，她甚至都没有出现大脑白质异常。
这份报告，现在何志胜手里自然就有一份，不然，此刻的何志胜，怎么会坐得那般端正，安定，闲适，纹丝不乱？
所以，这一次，秦关又如何凭精神疾病的基因携带试图脱罪？
可笑吧？
秦关双腿渐软，他倚着座位往下滑，笑得更厉害了——他怎么会想到呢，十岁时挑拨的那场针对疯子娘的殴打，在二十年后竟转过头，正中他的命门。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狂笑，笑着笑着，突然就呜呜哭了。
“我、我就是害怕呀……”他咧着嘴哭，“我怕戚敏告诉了徐如意我岳父的事情，我怕失去这一切……我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一切……岳父，岳父徐谦，他也是威胁我要告诉徐如意，要离婚，我的岳母也是……他们都在逼我啊，都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无路可走，我不能回到那大山去，那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
“如意，如意，”他举起铐着的双手，伸向徐如意，伸向这个当年只看一眼，他就精准发现可以改变他一生的女人——
在被法警拖走时，他的双手仍旧倔强地伸长。
“对不起……如意……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错了……你就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一定会改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