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废话，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她过来签字强制住院。”李玉扯下床头的呼叫器，屏幕光映着他紧抿的嘴角，“看看是谁在家坐立难安！”唐经理在一旁捧着保温杯缩着脖子，突然听见江骁低低地笑了声，气音里混着药味：“她要是来了，看见我插着胃管的样子……该哭了。”
晨光彻底漫进病房，落在江骁发梢的白霜上。李玉看着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角，突然转身从急救柜里翻出便携输液泵，金属零件碰撞声里夹着咬牙切齿的嘀咕：“滚回家可以，每小时发定位，敢关机我就开救护车去你家洗胃！”
江骁扯着输液管往床里缩了缩，嘴角却还挂着那点欠揍的笑：\"知道啦......真啰嗦。\"喉间溢出的气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尾音被突然袭来的胃痛扯得发颤。他偷瞄着李玉瞬间黑下来的脸，正要往被子里钻，就感觉小腹突然一沉——
\"你！\"李玉的手掌重重按在他胃部，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肌肉因剧痛而猛地收缩。江骁闷哼一声弓起脊背，冷汗\"唰\"地浸湿了枕套，却还不忘从指缝里挤出句气人的话：\"李医生......打病人......要投诉的......\"
唐经理在旁边吓得差点把保温杯扔地上，只见李玉的白大褂袖子又被狠狠撸高了一截，露出腕上棠棠送的银手链，链尾的小铃铛在晨光里轻轻晃了晃。江骁盯着那铃铛发愣的功夫，突然被人拽着脚踝往床尾拉了拉，输液管在支架上发出哗啦声响。
\"投诉？\"李玉扯下他后颈的镇痛贴，新换的药膏带着冰凉的薄荷味，\"等你能下床了，先把这月漏了的复查全补上！\"监护仪的心率曲线像坐过山车般飙升，江骁咬着牙憋出个笑，气音断断续续：\"知道......你比棠棠还唠叨......\"
江骁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指尖在被单上无意识划着圈。胃部的钝痛像根细针，不紧不慢地扎着神经，他偏头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掀开被子要坐起：“棠棠该醒了……”
“躺好！”李玉眼疾手快按住他肩膀，听诊器的金属头撞在病床栏杆上叮当作响。江骁皱着眉躲开，胃里突然一阵抽搐让他倒吸凉气，却还嘴硬：“你真该精进一下医术……嘶……”话音未落，输液管就被他扯得晃了晃，透明的药液在滴管里起了层涟漪。
唐经理捧着刚热好的粥凑上前，勺柄还没塞进江骁手里，就见自家老板掀开病号服下摆——吻合口附近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指尖按上去时肌肉猛地收缩。李玉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指腹按在他上腹压了压，听着对方闷哼出声：“炎症没消，乱动什么？”
“她醒了看不见人要瞎想。”江骁拍开李玉的手，撑着床头就要下地，输液泵在金属杆上晃得哗啦响。晨光透过百叶窗切在他背上，映出肩胛骨突出的轮廓，还有后颈新贴的镇痛贴边缘——那是棠棠每次都要反复抚平的位置。
李玉突然扯过轮椅砸在床边，金属碰撞声惊得江骁一顿。“坐轮椅滚，”他把便携输液泵挂在扶手上，白大褂袖口的银铃铛晃了晃，“再敢说一句医术不行，我就让唐经理把你绑床上灌药。”唐经理在旁边猛点头，粥碗里的小米粥晃出了几滴，落在江骁昨夜蹭上灰尘的裤脚上。
江骁不再挣扎，任由李玉将便携输液泵的导管接入留置针。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渗入时，他下意识瑟缩了下，却在看到李玉刻意放轻的动作时，喉间溢出声几不可闻的气音。金属输液管垂在身侧晃了晃，刚固定好最后一道胶带，他突然往前一倾，额头重重抵在李玉肩窝。
“真的疼……”闷声闷气的呢喃混着药味喷在白大褂领口，江骁攥着对方袖口的手指微微发抖，“像有玻璃碴在磨……”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发顶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后颈的镇痛贴被冷汗洇得边角卷起，露出下面未消的针孔。
李玉的动作顿了顿，隔着布料能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重量在轻轻发颤。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清晰，他听见江骁压抑的吸气声，像只受伤后本能蜷缩的兽。指腹无意识蹭过江骁后颈凸起的骨节，那里还留着棠棠每次按揉时留下的淡红指印，此刻却覆着层黏腻的冷汗。
“忍到车上再给你加半支镇痛剂。”李玉反手拍了拍他后背，白大褂下摆扫过江骁颤抖的膝盖，“棠棠要是知道你疼成这样还硬撑……”话没说完就感觉到肩头的重量骤然加重，江骁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别让她知道……一下都不行……”
唐经理推着轮椅站在门口，看着晨光里两个交叠的身影，突然想起去年江骁化疗时，也是这样靠着李玉不肯让棠棠看见自己吐到脱力的样子。便携输液泵的报警灯在寂静中闪烁，江骁抵在李玉肩头的侧脸苍白如纸，却在听见走廊传来护士推车声时，猛地抬起头抹了把眼睛，哑声说：“走了，别让她等急了。”
唐经理与李玉一左一右架住江骁，男人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两人身上，皮鞋拖过医院长廊的地砖，发出细碎的蹭响。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他身上未散的冷汗味，指节因攥紧李玉的白大褂而泛着青白。推开车门时，江骁被清晨的冷风激得一颤，胃部突然抽搐起来，喉间涌上的酸意让他闷哼一声，踉跄着跌进后座。
真皮座椅的凉意透过单薄的病号服渗进皮肤，江骁蜷缩着身子，颤抖的手摸索到后座的天鹅绒抱枕。当柔软的布料贴上痉挛的腹部时，他终于松了口气，将脸埋进抱枕里——那是棠棠产检时医院送的赠品，边角绣着歪歪扭扭的小兔子。抱枕压在痉挛的胃部，江骁蜷缩成虾米状，指节深深陷进柔软的绒毛里，仿佛这样就能将翻涌的剧痛按下去。
李玉探身坐进副驾驶，后视镜里映出江骁蜷缩成虾米的身影。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仍在剧烈起伏，男人苍白的嘴唇不时翕动，不知是在压抑痛呼还是呢喃着谁的名字。他伸手摸向医药箱，指尖触到镇痛剂的金属外壳：“疼的实在受不住和我说，”拧开瓶盖的咔嗒声在寂静车厢里格外清晰，“我再给你打半管止疼药。”
回应他的只有绵长而粗重的喘息。江骁的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汗珠，抱着抱枕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这样就能将翻涌的剧痛死死箍住。车载导航机械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惊得他浑身一颤，胃部的绞痛如潮水般漫过神经。他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散开，却在手机震动亮起时，瞬间松开牙关——屏幕亮起棠棠发来的消息：“早餐想吃什么？我让张姨做。”苍白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许久，终于缓缓打出：“皮蛋瘦肉粥，少放姜。”
江骁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从抱枕里闷声传出，尾音像被揉皱的纸般发颤：“李玉……你和我说实话……”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苍白的指尖抠进抱枕，鹅绒填充物从指缝间溢出，“是不是胃癌复发了……疼的真磨人……”胃部突然袭来的痉挛让他猛地弓起脊背，输液管在金属挂钩上摇晃出细碎声响。
李玉的动作陡然停住，消毒手套摩挲着点滴调节器发出沙沙声。他直起身时白大褂带起一阵风，卷起后座散落的病历单：“真不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从急救箱抽出平板电脑，冷白的屏幕光映亮江骁泛着冷汗的侧脸，“不信一会儿把你胃镜照片发你。”
画面里糜烂的吻合口触目惊心，李玉用触控笔重重圈出红肿区域：“你就是太焦虑加上睡不好导致的并发症，”金属笔尖点在溃疡处，发出清脆的叩击声，“加上炎症刚好在术后吻合口的位置——本就薄的胃壁几乎穿孔了，你不疼谁疼啊？”他瞥见江骁下意识捂住胃部的动作，语气突然放软，“好好养半个月就能恢复，别自己吓自己。”
晨光穿透车窗的缝隙，在江骁眼下的青黑处投下阴影。他盯着屏幕上模糊的图像，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那就好……要是真复发了，棠棠肚子里的孩子……”话音戛然而止，被新一轮剧痛碾碎成压抑的闷哼。李玉默默收起平板，将恒温袋塞进他怀中，温热的触感隔着布料传来时，听见江骁气若游丝的补充：“照片……别让她看见。”
李玉扯下医用口罩，露出被压出红痕的鼻梁，目光如炬地盯着蜷缩在后座的江骁：“这是看不看见的问题吗？你一会儿回到家，棠棠一瞪眼你就全招了！”他伸手探向对方额头，试到滚烫的体温时，眉头拧成死结，“每次疼得直冒冷汗还要在视频里装没事，你当自己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