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叽！
不是刀锋划破皮肉的闷响，而是血肉之躯撞上利刃的沉重钝响。
就在赤泫锯齿刀即将及颈的刹那，一道血影猛地扑到苏彦身前。
是栾啸天！他不知何时竟拖着断骨的肩膀爬了过来，用自己后背，
硬生生迎上了这劈山裂石的一刀。
“噗嗤——”
锯齿刀没入半尺，带起的血珠溅了苏彦满脸。栾啸天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
却仍用残存的力气抓住刀身，转头望着苏彦，
嘴角溢出的血沫里裹着断断续续的话：
“彦…彦哥…走…”
赤泫怒喝着拔刀，带出的血箭直射江面。栾啸天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栽倒，
眼睛却死死盯着苏彦，仿佛还有千言万语没说出口。
“啸天！！”
苏彦的嘶吼撕心裂肺，肝胆俱裂。
同一刻，吴泽眼底血丝暴突。
栾啸天的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口，他反手将匕首狠狠扎进身旁一名罗刹堂子弟的咽喉，
借着尸体倒地的掩护，竟直接从船舷跃了出去。
“唐震！拿命来！”
他如苍鹰扑兔般落在唐震所在的乌篷船，带起的江水溅了唐震满脸。
唐震刚要挥刀，吴泽已欺近身前，左手死死锁住他持刀的手腕，
右手匕首顺着他肘弯猛刺——“咔嚓”一声，
唐震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弯折，
惨叫还未出口，匕首已从他肋骨间捅了进去。
“你…你敢…”
唐震瞳孔放大，喉咙里咕噜作响。
吴泽眼神冷得像万年寒冰，猛地拔出匕首，又在他心口补了一刀：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江东第一快刀！”
唐震轰然倒地，临死前还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吴泽踉跄着后退，
肩头突然传来剧痛——竟是唐震的亲卫趁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一钢管砸在他肩胛骨上。
“泽哥！”
乔震南不知何时杀了过来，一短刀劈开那亲卫的头颅，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吴泽。
吴泽咳出一口血，指着苏彦的方向：
“护…护住彦爷…”
此时苏彦正抱着栾啸天冰冷的尸体，泪水混着血水淌满脸庞。
他缓缓放下栾啸天，捡起地上一柄不知是谁掉落的匕首，
站起身时，眼神里的悲愤已化作焚尽一切的疯狂。
“赤泫——！”
他嘶吼着扑向赤泫，匕首舞得毫无章法，却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
赤泫皱眉应对，锯齿刀不断格挡，却被苏彦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连连后退。
苏彦的胳膊、大腿接连被划开伤口，鲜血浸透衣衫，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每一刀都直指赤泫要害。
“疯子！”
赤泫被他逼得怒火中烧，猛地变招，锯齿刀虚晃一招，手腕翻转，
刀背狠狠砸在苏彦后心。
苏彦闷哼着踉跄，却借着这股力道前冲，匕首擦着赤泫肋下滑过，带起一串血珠。
赤泫吃痛，反手一刀劈在苏彦肩头。
“噗——”
苏彦被劈得横飞出去，重重撞在船板上，匕首脱手落入江中。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喉头一阵腥甜，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视线开始模糊。
赤泫缓步上前，抬脚就要踏碎他的胸膛。
“够了！”
吴泽嘶吼着掷出匕首，逼得赤泫侧身闪避。
就在这转瞬之间，苏彦望着江面，忽然用尽最后力气翻身跃了下去。
浑浊的江水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只留下一圈圈迅速扩散的血晕。
“彦哥！”
乔震南目眦欲裂。
此时数艘乌篷船已摇摇晃晃靠岸，吴泽被乔震南半扶半架着冲下船，
港口处突然响起震天的呐喊——肖祁峰、吴胜龙带着八百龙门弟子列阵等候，
刀光剑影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杀！为大哥报仇！”
肖祁峰挥刀前指。
赤泫站在船头，望着港口黑压压的人群，又瞥了眼江面消失的血晕，脸色阴晴不定。
他肋下的伤口还在渗血，
身后的血杀组子弟也折损过半，再打下去只会得不偿失。
“撤！”
赤泫当机立断，大手一挥。
血杀组的人迅速收拢，驾着剩余的船只顺流而下，很快消失在江雾深处。
乔震南扶着浑身是血的吴泽冲到港口，肖祁峰急忙迎上来：
“阿泽！大哥他…”
吴泽望着滔滔江水，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江风卷起他染血的衣袍，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惨烈厮杀的余韵。
江风突然变得凛冽，卷着血腥味灌进每个人的口鼻。
吴胜龙早已带人撑着小艇往苏彦坠江的位置划去，木桨搅碎江面的血晕，
却只捞起几片染血的青布——那是苏彦长衫上的料子。
“继续搜！就算摸到江底也要给我找！”
吴胜龙红着眼嘶吼，手里的桨差点劈碎艇身。
肖祁峰扶住摇摇欲坠的吴泽，见他肩胛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
忙撕开自己的衣襟给他裹住：
“阿泽，先回堂口治伤，这里有我们。”
吴泽猛地摇头，咳出来的血溅在肖祁峰手背上，滚烫得灼人。
“搜…一直搜…”
他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彦哥水性好…他不会死…”
话虽如此，他望着那片浑浊的江面，心却沉得像坠了铅。
苏彦跃江前那一眼，他看得真切——那不是绝望，是豁出去的决绝，
可江水无情，谁知道底下藏着多少暗礁漩涡。
乔震南提着短刀站在岸边，刀刃上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望着血杀组撤退的方向，指节捏得发白：
“赤泫跑不远，这笔账，咱们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港口的哭喊声渐渐低了下去，八百龙门弟子列成的人墙沉默如铁。
有人抬着栾啸天的尸体往停在岸边的马车走，那具年轻的身体已经冷透，
可紧握的拳头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那是今早出发前，苏彦塞给他的。
吴泽被半架着往汽车走，路过栾啸天尸体时，突然停下脚步。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掰开栾啸天的拳头，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指节，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
“啸天…对不住…”
他哽咽着，
“没能护住你，也没能护住彦哥…”
肖祁峰别过脸，不忍再看。
这江面上的血，染了太多兄弟的命。
此时下游三里处，赤泫正坐在船头包扎肋下的伤口。
锯齿刀上的血已经擦净，可刀身的锯齿里还嵌着碎肉，
像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不算体面的胜利。
“大哥，龙门会的人没追来。”
旁边的亲信低声道。
赤泫冷哼一声，摸了摸肋下的伤口——苏彦最后那一下够狠，匕首差点挑断他的肋骨。
“吴泽重伤，栾啸天战死，苏彦坠江，龙门会现在是群龙无首。”
他扯紧绷带，眼神阴鸷，
“但别大意，吴泽那条命硬得很，还有那个肖祁峰，都不是善茬。”
他望着渐渐远去的港口，忽然冷笑：
“让弟兄们加快速度，回据点整备。
后天就是罗刹堂跟和义盛开战的日子，这个节骨眼，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江风顺着水流往下游去，带着港口的血腥味，也带着未散的硝烟气。
汽车内，吴泽靠着车壁，伤口的剧痛让他意识模糊。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当初苏彦来江东力压罗刹堂，救东盛帮于水火之中
他有些后悔，也许当初不该找龙门会联盟，或许苏彦、栾啸天也就不会出事。
“彦哥…啸天…”
他喃喃着，攥紧了藏在怀里的匕首——那是苏彦当年送他的，说
“只要有我吴泽在一天，龙门会就不会倒”。
车外，肖祁峰的声音传来：
“阿泽，挺住！到了堂口，我请最好的大夫来！”
吴泽闭了闭眼，将匕首攥得更紧。
江水还在流，恩怨还在结。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这场仗，就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