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无心抬手指向李寒衣,吐出那个“她”字的瞬间,周遭所有人都僵住了。
谢宣问道:“你寻她,是为了问当年叶鼎之的死因?”
“是。”无心颔首。
谢宣往前挪了两步:“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不是她。”
无心:“这点我清楚。”
雷轰则是忙不迭问道道:“寒衣的伤如何了?”
谢宣眉峰微蹙,轻吁一口气,“朱颜泪的毒我已为她化去,只是这走火入魔的症候,眼下还没什么头绪。”
“让我来试试。”无心忽一抬眼,声音平静却带着笃定。
“你?”雷轰眉头猛地拧起,上下打量着他,眼里满是不信——这光头僧人瞧着年纪轻轻,怎么看也不像是医术能胜过谢宣的人。
无心唇边浮起一丝清浅笑意,语气从容:“既是走火入魔,那便正好。小僧身为方外之人,本就以降妖除魔为业。”说罢他从雷轰身侧走过,径直走到李寒衣跟前。
他垂眸合掌,低缓的经文在空气中流转…
李凡松眨了眨眼,往前探了半步,望着那抹僧袍背影,满脸困惑地轻声问:“他这念叨的是些什么?”
谢宣充当讲师,慢悠悠开口:“此乃楞严咒,佛门中素有咒王之称。据说持念起来,可镇邪祟、退怨敌,诸般妙用难以尽述。”
李凡松闻言,眼睛瞪得溜圆,不禁咋舌道:“这么了不得?”
雷轰眉峰紧拧,沉声道:“就凭这几句经文,便能解了寒衣的魔障?听着怪悬乎的。”
无心念着念着,突然停顿了下来,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眉头拧成个川字,苦思半晌,终究是泄气地叹了声,“经文太多,记不全了。”
飞轩与李凡松闻言皆是一脸错愕,连雷轰也愣住了,半晌没回过神。唯有谢宣摸透了这和尚的性子,只是噙着一抹了然的浅笑,并未觉得意外。
“罢了,我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老和尚路数。”无心干脆丢开了念咒的念头,在原地静立片刻,猛地扬手,朝着李寒衣肩头狠狠拍去一掌。
“你要做什么!”雷轰暴喝着便要跨步上前,却被谢宣一把拽住。
“归心!”无心一声厉喝,掌风已至。
李寒衣霍然睁眼,眼瞳里紫光跳荡,恶狠狠地剜向无心,满是凶戾。
“去魔!”无心猛地扬高手掌,对着李寒衣头顶狠狠拍下。
李寒衣却骤然后掠,疾退半步躲开这一下。手一探便要去取自己的双剑。
谢宣手按在身边两把剑上,笑道:“幸好我先一步将剑收了。”
李寒衣扬手喝道:“剑,来!”
“定!”谢宣盘膝坐定,袍袖骤然扫出,硬生生将那两柄躁动欲起的剑死死按在原地。
“有劳前辈。”无心脚下微错,又是一拳捣出,直取李寒衣,沉声又道:“去魔!”
李寒衣不闪不避,同样一拳递出,双拳击在一处,轰然作响。无心身姿挺拔,稳稳立住。
李寒衣亦是分毫未退,气势凌厉。
无心轻吁一口气,眸中带了几分赞叹。
旁边的李凡松却望着无心,由衷赞道:“好精纯的佛门内劲。”
无心骤然收拳,旋即再向李寒衣攻去。这一拳全然没了他往日武功的影子,不见半分飘逸,也无丝毫美感,只透着股实打实的质朴。
又沉,又猛——正是天下大自在无敌伏魔神通。
“一拳凝本心。”
“二拳涤业障。”
“三拳安魂灵。”
“四拳止灾祸。”
“五拳镇邪祟。”
“六拳灭魔障!”
“七拳归澄澈!”
七拳连出,拳拳皆落在李寒衣身上。
李寒衣若执剑在手,无心绝难靠近;即便空手,神智清明时凭她的武力值,此刻的无心也未必能占得便宜。可眼下她面对这七拳,竟没有还手——以她此刻的身体应付的话,确实犯不着格挡。
而这,无心恰是无心算准的!
七拳毕,无心收势,吁了口气,低声自语:“幸好当年跟着无禅师兄偷学过一手。”
李寒衣仍立在原地,她本有内力护持,寻常武功根本奈何不得,可这光头和尚的拳路偏是天下大自在无敌伏魔神通。
“这……”飞轩忍不住低呼,满眼惊异。
谢宣与雷轰对视一眼,眸底都浮起几分亮色。
忽见李寒衣喉头一滚,呕出一口黑血,原本发紫的发丝竟慢慢转成墨黑,那双涣散的眼瞳也渐渐凝起了神采。
她看着无心,声音带着几分刚醒的滞涩:“你是何人?”
无心:“寒水寺,无心。”
李寒衣眉尖微蹙,语气笃定:“你是叶鼎之之子。”
“没错。”无心应答得坦荡。
“寒衣。”那边谢宣扬声唤道,快步迎上前,“你总算恢复正常了。”
李寒衣看向谢宣,目光掠过他背后两把剑时,忽地开口:“铁马冰河!”
那剑闻声而动,径直落进她手里。
她又瞥向另一把桃木剑,声音轻的像叹息:“桃花。”
桃花剑亦随之入掌。
双剑在握,之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独斗苏昌河那厮与唐门三老的浴血,那赵玉真携着满袖桃花千里驰援的身影,桃花树下仓促拜堂的瞬间,还有他在自己怀中化作飞烟的刺骨痛楚。
先前的滔天怒意,此刻尽数凝成了彻骨的悲怆。
李寒衣猛地抬首,一声长啸直冲云霄。那啸声裹挟着她体内残存的真气,感觉快要掀动了整座山林,惊得栖鸟扑棱棱尽数飞起,遮天蔽日。
飞轩与李凡松受不住这股气劲,当场喷出一口血来。
谢宣见状,来到二人身侧,将内劲源源不断渡入他们体内。
长啸过后,李寒衣终于耗尽了力气,身子一晃便向后倒去。
无心抢步上前扶住她,雷轰也快步赶过来,急声问:“如何?”
无心把了把李寒衣的腕脉,道:“身子亏空得厉害,又被悲恸冲了心神,睡一觉就醒了。”
雷轰应了声:“嗯。”
“先去附近寻个地方歇脚吧。”
谢宣瞅着雷轰神色不对,走了过去“别想着溜。”
雷轰自嘲一笑:“先生怎知我有溜走的想法?”
谢宣故作高深地说:“因为我博览群书。”
天幕之上,当雷轰带着十二分质疑的目光望向无心,语气里满是不信任时,司空长风在下方忍不住开口:“哎,我说,这就属于以貌取人了哈!谁说年轻人就不能医术高超了。”
王一行接话道:“主要是确实不像,这无心一看就是自恋臭屁的邪魅和尚。”
司空长风闻言,认真瞅了瞅天幕上那白衣僧袍却透着几分不羁的无心,立马改了口:“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待听到天幕上无心说类似于降妖除魔是出家人本分的话时,司空长风点了点头:“确实,这叫专职对口了,可不是嘛。”
紧接着,天幕上出现无心念咒念到一半,挠头皱眉想不起来后面的内容,洛水当即笑出声:“见过那么多念咒的,头一回见念到一半忘词儿的,倒新鲜。”
南宫春水却扇着扇子道:“我看是装的,搁这儿故作高深呢。依我看,这咒念不念都一样,说白了就是抖机灵。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无心,倒怪招人喜欢的。”
另一边,听着天幕上谢宣那句提前将剑收走的话,百里东君转头看向身侧的谢宣,笑着打趣:“这话说的倒有几分沧桑感,谢兄,你果然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尹落霞则是盯着天幕,当听到谢宣高声喊出“寒衣”二字时,咦~了一声:“寒衣,他俩见面不是一个追一个跑的那种嘛,喊那么亲切干嘛?”
司空长风在旁接话:“总不能叫凶女人吧。”
王一行笑了起来:“那也不是不可能,你看李寒衣,不也当面喊谢宣‘死书生’嘛。”
后来天幕上谢宣说起自己博览群书,王一行忍不住揶揄地看向谢宣:“你说是不是呀,江南第一才女谢飞萱?”见谢宣抬眼望过来,他又笑着改口,“哦不,是卿相公子。”
谢宣却没理会这调侃,只是低头继续翻着手里的书,书页翻过,带起一阵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