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连长大人!您看——敌人的那种铁皮车又冲上来了!\"
观察哨的士兵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的手指紧紧抠着木质了望塔的边缘,。
晨雾尚未散尽的战场上,三十辆镰刀战车正以品字形阵列碾过布满弹坑的土地,履带插入泥土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湿润的空气中激起一道道扇形的泥花。
日不落国陆军第17步兵团三连连长托马斯少校猛地从战壕里弹起身,军靴后跟在木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他那柄擦得锃亮的韦伯利左轮手枪在皮质枪套里不安地晃动——这位参加过布尔战争的老兵从未如此失态,连指挥刀的金属挂环撞击黄铜纽扣的节奏都乱了套。
当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三米高的观察哨时,望远镜的黄铜镜身还带着晨露的凉意,镜片里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地平线上,几十辆银灰色的钢铁造物正以惊人的速度推进。它们那蜘蛛般的仿生外形在朝阳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两个球形炮重机枪塔如同毒蛛的复眼,12.7毫米口径的pKx重机枪枪管反射着致命的寒光。
更令人胆寒的是它们推进的速度,即使最快的马匹也追不上。
\"快!传讯兵!\"
托马斯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
\"立即向乔治·威尔将军报告, 镰刀战车集群突破外围警戒,距离主阵地不足两英里!重复,是镰刀战车!\"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词的语气。在过去的七十二小时里,这个名词已经成为联军士兵最恐惧的诅咒。
那些曾在南非草原上无畏冲锋的老兵,此刻握着李-恩菲尔德步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战壕里弥漫着混合了劣质烟草、汗臭和凝固汽油弹燃烧后的焦糊味,而镰刀战车引擎的轰鸣正像某种远古巨兽的呼吸,一点点挤压着士兵们的勇气。
传讯兵的皮靴在泥泞中溅起水花,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指挥部的交通壕里。
托马斯少校放下望远镜,看见第一辆镰刀战车突然越过了前方一道宽约五米的壕沟。
就是这种行走的铁皮车让日不落国,在整个世界尝试到了第一次惨败。
指挥部帐篷里,乔治·威尔,前面橡木桌上摊着的天津郊区地图已经被咖啡渍浸透,十几个红色图钉标记着各处防线的突破口,最新的一个就扎在距离主营地不到一英里的位置。
参谋人员们的脚步声像是敲在绷紧的鼓皮上,每个人都在避免说出那个已经到了嘴边的词:撤退。
\"将军,第17团防线告急!\"
作战参谋威尔逊少校的制服领口浸着汗水,
\"他们说敌人的战车群正在进行穿插,两挺重机枪的交叉火力让我们无法组织有效反击。\"
他摊开的战报上,用铅笔草草画着三个互相嵌套的火力覆盖圈——那是镰刀战车最令人头疼的战术,两个炮塔可以分别锁定不同目标,形成130度的弧形杀伤区。
卡尔中将抓起桌上的冰镇苏打水灌了一大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的刺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撤退?往哪里撤?\"
他把空杯子重重墩在桌上,
\"海军刚刚来电,大沽口外的驱逐舰只剩六艘,昨天夜里又被那些神秘的鱼雷艇干掉了三艘。就算我们能冲到港口,谁能保证撤退途中不会被那些钢铁怪物追上?\"
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重机枪特有的沉闷咆哮。
卡尔猛地拉开帆布门,看见西北方向的天空腾起一股灰色烟柱。那是负责掩护侧翼的印度雇佣军营地方向,按照部署,那里本该有两门18磅野战炮。
\"上帝啊...\"威尔逊少校的声音变了调,\"他们突破了锡克旅的防线。\"
此刻在前线战壕,托马斯少校正目睹着绝望的蔓延。
一名年轻的列兵颤抖着扣动扳机,步枪的枪响在旷野中显得格外单薄。7.7毫米子弹击中镰刀战车的装甲时,只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白痕,就像水珠打在钢板上。那辆战车的中间炮塔缓缓转向,枪管喷出的火舌在晨雾中划出明亮的轨迹。
\"趴下!\"
托马斯扑倒身边的通讯兵,滚烫的子弹带着尖啸从头顶掠过,打在后方的沙袋堆上溅起一片尘土。他亲眼看见三十米外的机枪手被流弹击中——12.7毫米子弹轻易撕裂了制式钢盔,就像用餐刀切开黄油。鲜血混着脑浆溅在战壕壁上,那名刚刚还在哼着《统治吧,不列颠尼亚》的约克郡青年,现在只剩下半张模糊的脸。
\"炸药包!谁去炸掉它!\"
托马斯嘶吼着,声音盖过了机枪的轰鸣。战壕角落里堆着十几个黑色的炸药包,导火索像毒蛇的信子般蜷缩着。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要冲到距离战车不足十米的地方,在被那三挺重机枪撕碎前拉燃导火索。
士兵们的目光在炸药包和不断逼近的钢铁巨兽间游移。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身份牌,有人则盯着后方督战队的方向——那些戴着红色臂章的宪兵正举着手枪,枪口有意无意地对着前方。
\"我去。\"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列兵琼斯慢慢站起身,他的钢盔在之前的轰炸中被弹片削去了一角。这个来自威尔士矿区的年轻人三天前还在给家里写情书,现在却拿起了最大的那个炸药包。
\"告诉艾米丽,我不是懦夫。\"
他似乎忘了他们才是侵略者。
他没等托马斯回应就跃出了战壕。泥泞在他脚下飞溅,步枪在胸前颠晃。第一辆镰刀战车似乎注意到了这个渺小的目标,右侧炮塔开始缓慢转动。
琼斯突然加速,像在矿道里躲避落石那样左右腾挪。距离还有五米时,他拉燃导火索,用尽全身力气将炸药包扔向战车的底盘接缝处。
然后他转身想跑,但重机枪的怒吼已经响起。托马斯看见琼斯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在空中顿了一下,才重重摔在地上。
炸药包在三秒后爆炸,橘红色的火光吞没了战车的下半身。当硝烟散去时,那辆镰刀战车确实停了下来,但它的履带仍然支撑着车身,中间炮塔还在继续喷吐火舌。
\"上帝啊...\"
战壕里有人发出压抑的啜泣。托马斯少校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解下绑腿,撕下自己的白色衬衫,用刺刀挑着缓缓伸出战壕。这个参加过四次殖民地战争的老兵,此刻的动作却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连长大人!督战队...\"旁边的中士提醒道,声音里带着恐惧。
托马斯没有回头。\"让他们来吧。\"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我不会让更多小伙子像琼斯那样死去。\"
第一面白旗升起的瞬间,仿佛某种无声的信号。
镰刀战车群并没有停顿,它们越过投降的士兵,履带碾过战壕的胸墙,继续向纵深推进。
在之后的四小时里,这种金属与泥土的撞击声成为战场的主旋律。三十辆镰刀战车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联军防线,它们的重机枪子弹撕开帐篷、沙袋和人体,却在遇到举起白旗的士兵时会神奇地停火。
下午三点十七分,乔治·威尔中将在指挥部被俘。
当两名动员兵士兵走进帐篷时,他正对着地图上的天津港发呆。
那里还有六艘驱逐舰在等待,但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透过帐篷缝隙,他看见自己的士兵们正排着队放下武器,而那些钢铁怪物就静静地矗立在旁边两条炮管指向天空,像是某种新时代的图腾。
港口方向,皇家海军\"迅捷\"号驱逐舰的舰长握着望远镜,目睹了远处营地升起的几十面白旗。
他的手指悬在主炮发射按钮上,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望远镜里,一辆镰刀战车正跃过营地的栅栏,银灰色的车身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这个曾经的日不落帝国,此刻第一次在这片东方土地上,感受到了日落的寒意。
夜幕降临时,最后一声枪响也沉寂了,六万两千名联军士兵被集中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他们的步枪堆成了小山。
月光下,那些镰刀战车如同沉默的守望者,三挺重机枪在夜色中偶尔闪过金属的反光。负责接收俘虏的军官开始点名,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在寂静的战场上传出很远。
\"尊敬的指挥官阁下,\"
向刚刚抵达的苏联指挥官敬礼,\"天津外围作战结束,联军全部投降,我方伤亡不足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