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李无道微怔，必赢之局，他自然不会拒绝。
“小友，请。”
李文山丢掉拐杖，深吸一口气。
“前辈，请。”
两人话语平静，却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金銮殿内凝滞的空气。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屏住，目光死死锁在场中二人身上。
“嗡——”
李文山立在那里，枯槁的身躯微微颤动。
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沉寂多年的战意，正从那行将就木的躯壳中强行唤醒。
他浑浊的双眼骤然亮起，如同两颗即将燃尽的星辰，迸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
下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混合着衰老与腐朽，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王者气概，弥漫开来。
他周身原本死寂的气息，竟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轰然暴涨！
干瘪的皮肤下，仿佛有狂暴的兽血在奔腾咆哮，发出低沉而悲壮的轰鸣。
“我靠，上来就燃烧本源.......这老头是打算拼死一搏了啊！”
绿毛龟看得瞳孔瞪大，忍不住咋舌。
这老者本就时日无多，如今在这么折腾，无论是输是赢，也必死无疑。
“小友，小心了！”
李文山低喝一声，不再有丝毫迟滞。
那干枯如鸡爪的右手猛然抬起，五指微张，看似缓慢，实则快逾闪电。
一掌推出，掌心之中仿佛纳含了一片缩小的山河社稷，风云汇聚，龙蛇起陆！
“轰！”
一股镇压八荒、定鼎六合的磅礴大势轰然降临。
掌风未至，单凭那沉重的威压，已让殿内许多修为稍弱者感到窒息，膝盖发软，几欲跪倒。
“乾坤镇岳掌？！”
“这可是文皇陛下当年横扫六合的绝学！”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位雄主，凭此一掌，于万军阵前，硬生生打断敌国帅旗的无敌风采！
“不愧是开创大虞百年盛世的雄主，当真不凡.......”
面对这一掌，李无道也有些不淡然了，眼中终于掠过一丝认真。
他依旧没有动用灵力，只是右拳紧握，骤然用力向前推出。
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唯有那凝练到极致的肉身力量内蕴其中。
“嗤嗤——”
拳锋所过之处，空间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地扭曲嗡鸣。
短短呼吸间，拳掌两次相交，一次比一次激烈。
“轰隆——！！！”
直到第三次，发出的却不再是闷响，而是一声仿佛九天惊雷炸裂般的轰鸣！
瞬间，狂暴无匹的气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向四周疯狂扩散。
殿内悬挂的宫灯，剧烈摇晃，梁柱上雕刻的蟠龙金漆，簌簌剥落！
地面坚硬的金砖，更是以两人为中心，寸寸龟裂凹陷，蔓延出数十道狰狞的裂痕！
“噗——！”
李文山身躯如遭雷击，猛地向后抛飞。
人在半空，便是一大口暗红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咳咳——”
他重重地摔落在十丈开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
却再次引发剧烈的咳嗽，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脸色瞬间灰败如土，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他体内那强行点燃的气血，在这一拳之下，彻底宣告枯竭。
反观李无道，身形依旧稳如磐石，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只是周身衣袍被气浪吹得猎猎作响。
他缓缓收拳，目光平静地看着倒地不起的李文山。
寂静！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巨大的哗然与骇然，如同火山般爆发开来！
“不……不可能！文皇陛下……败了？！三招……仅仅三招？！”
“那可是文皇啊！我大虞的擎天之柱！怎么会……”
“此子……此子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真是上天派来覆灭我大虞的吗？！”
梁朝使团众人更是面面相觑，骇得魂飞魄散。
卢琮脸色苍白如纸，吓得险些没有站稳。
李无道展现出的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李景和李征父子，此刻已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他们最后的依仗崩塌，带来的不仅是绝望，还有深入骨髓的冰寒恐惧。
李文山又咳出几口血，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以手撑地，半坐起来。
他脸上没有丝毫怨恨，反而露出了一种奇异的表情——
那是震惊过后的恍然，是挣扎后的释然，是见证不可思议力量后的苦涩，最终，都化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
“呵……咳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声音微弱，断断续续的，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老夫……坐井观天，竟妄图以残烛之辉，窥探皓月之明……“
“小友神通，已非尘世所能度量……景儿、征儿他们……输得不冤，大虞皇室……覆灭得不冤……”
他认输了，心服口服。
这不是技不如人，而是层次上的绝对差距。
李文山目光扫过全场，看着那些或悲痛、或茫然、或恐惧的群臣，怅然开口。
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沧桑：“你们……不是想知道，老夫......朕这已死之人，为何会重现吗？”
说罢，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眼神变得迷离：
“三十五载春秋前，朕于秋闱狩猎时，偶遇一仙长。其人……缥缈若云鹤，深不可测。“
“他直言告朕：‘三十五载后，大虞李氏皇权，当因一少年而终结，天命更迭，无可逆转。”
“彼时，朕之大虞，虽非独霸天下，亦是国势雄浑，如日中天。对此预言，朕……嗤之以鼻，视其为狂言。”
“然……”蓦地，李文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畏与恐惧，道：
“那仙长，随后竟接连道破朕心中……数个绝无第二人知晓的隐秘，甚至……关乎我李氏血脉起源，乃至……一些连皇室秘典都语焉不详的古老契约……由不得朕不信！”
“可朕……不甘心啊！”
他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的颤抖：“这万里江山，是朕与列祖列宗，一刀一枪，用血与火打下来的！岂能因一句虚无缥缈的预言，便拱手让人？！”
“故而……”他喘息着，气息愈发微弱，“朕便借闭关冲击瓶颈失败之机，假死脱身，藏于皇陵深处。一方面，是想寻觅逆天续命、扭转国运之法......”
“另一方面……也是想亲眼看看，这所谓的宿命，究竟是否会降临，朕……能否为这李氏江山，争得一线生机……”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李无道身上，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释然：
“如今……尘埃落定。仙长预言，全部应验，分毫不差。朕……尽力了，亦……徒劳了。天命……果真难违！”
这番跨越三十五年的秘辛，如同在众人脑海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震得他们心神摇曳，久久无法回神！
就在这时，李文山忽地想到什么，深深看了李无道一眼，幽幽道：
“对了小友，那位仙长让老夫给你带句话.......”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无比重要的话语，语气莫名道：
“‘黄金大世已至……尘封的仙门将启……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小心……来自星空深处的……目光……’”
话音落下，李无道眉头紧锁，心中剧震。
“黄金大世？仙门将启？星空深处的目光？”
这信息量太过庞大，而且涉及层面远超他的想象。
思忖着这番话，他不禁有些悚然。
难道早在三十五年前，那神秘人就算到了他的存在，算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甚至......还算到了更遥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