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是深秋了,却总觉得夜短,沈全懿昨夜睡得很安稳,今日一早起来了,就看见儿子站在外间儿等他。
刘氏端着盆子进来伺候她梳洗,沈全懿看了一眼,刘氏为她解开头发,轻声儿道:“太子方才被云从北苑抬回了东宫。”
“陛下也是难得,太子可是陛下的心头肉,这次是真气了。”
沈全懿伸手揉了揉脖子,她昨夜翻身落枕,好像崴着了。
刘氏拿着帕子为沈全懿擦头发,一面儿继续道:“娘娘,屈御史没了…陛下知道了动怒,说是让人把身手扔去乱葬岗,不容人立碑和祭奠。”
“你瞧瞧,陛下真是气糊涂了,这话也说出来了,一会儿朝里头那些人就坐不住了。”
沈全懿“啧啧”两声儿,她看向刘氏:“屈御史给陛下定然是留了东西。”
“娘娘说的是,血书嘛,不过…陛下烧了。”刘氏语气惋惜,她是真的心疼屈御史。
沈全懿闭了闭眼睛:“以前也就算了,如今陛下最不容人说他的不是,屈御史又专门儿和陛下逆着来,陛下自然是要生气的。”
再睁开眼睛,刘氏已经为她整理好了发髻,她继续道:“告诉稷儿,让他去书房上学,别的少说。”
“知道屈御史没了,二皇子定然是伤心了。”刘氏补了一句,这些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李稷自然也是知道,今儿个一起来就到沈全懿跟前儿等着了。
刘氏看李稷早膳也没怎么动,她轻声儿道“要不,还是娘娘您过去劝劝二皇子。”
沈全懿没说话,起身往外头走了,李稷听着动静,一转头看见沈全懿过来了,他忙的从凳子上起身给沈全懿行礼。
沈全懿接过帕子擦手,她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儿子,语气平静道:“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时候不早了,先去读书吧,等你回来了,再和你说。”
“是。”李稷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刘氏觉着好笑,从来没见过李稷这般。
沈全懿擦了擦嘴,她早膳一向用的不多:“四公主呢。”
刘氏让人往下撤盘子:“刚才闹着要去慈宁宫,奴婢没敢让去,三公主领着去后花园儿玩了。”
沈全懿点点头,一时无语,事情是按照预计的方向发展,昨夜她没送什么东西,不过是让人给屈御史送了几句话,很有效。
屈御史这个人,这个性子,横竖也是不愿意苟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不过早点儿死,才是不辜负他之前的辛苦。
刘氏看沈全懿脸色变化莫测,正要开口,门儿上,秋月急匆匆的跑进来,她嘴唇微抖:“娘娘,好多人…好多人在北苑儿跪着,他们求让陛下废了太子。”
屈御史的死讯传出去了,说实话,朝臣们说的话已经很体面了,若是按着心里头的想法,他们可想的是希望李谦淮被处死。
不过到底是皇帝的儿子,这话他们不能说,废太子这话说的还合适,毕竟昨日那些事儿,已经被屈御史搁在明面儿上了。
今日再加之屈御史身死,足是有理由说废太子了。
秋月吃了两口茶水,缓下来了:“听说长安外的百姓也是跪在城门儿上,为屈御史鸣冤。”
沈全懿挑眉,消息散的挺快,自古直臣往往都是这个下场,屈御史的死,激发了老百姓心中的恨,李谦淮现在被架了起来。
他的身下可不光是屈御史一条命,那本册子上每一条人命都是他的罪孽。
沈全懿可太想知道了,李乾接下来要如何面对朝臣天下人,如何护着李谦淮。
她起身,往外头去,秋风萧瑟,天儿灰蒙蒙的,压的人心头一阵烦闷,远远的看着李常素领着李华蓥回来了。
看见沈全懿在门儿上站着,李华蓥立刻松开了姐姐的手,快步奔向沈全懿。
“母妃!母妃!我想去找祖母。”李华蓥跑的气喘吁吁,她今日已经听下边儿宫人说了,祖母昨夜急病吐血了。
李华蓥有些热切,她拉着沈全懿袖子,李常素看见了,神色凝重,一开口便带了一些身为姐姐的威严:“咱妹妹怎么能这样不懂事?”
李常素语气加重:“父皇对祖母已经生了好大的气,这会儿你还非要去慈宁宫,要是父皇知道了,对母妃不满怎么办?”
李华蓥抿唇:“可是母妃说过,大人的事情不牵扯到咱们身上,中午病了,她都吐血了。”
李常素张了张嘴,又要说教,沈全懿摆摆手:“这么想去,我陪着你去,今日想必你父皇也是要去的。”
“真的吗!能去看祖母了。”李华蓥有些高兴,她拉着李常素下去收拾。
刘氏蹙眉:“娘娘,现在去合适吗?”
沈全懿笑了笑:“福王已经被扣下去了,大概逃不过一个死,白家也是算数进了牢里,结果也就是死。”
“那些人好处置,可是太后毕竟是陛下的生母,孝字大于天,无论如何,便是囚禁,也不能再动了太后了。”
沈全懿话没说完,况且白家和福王已经被扣下来,太后就是李乾不动她,她心里头也是难受,这比板子打她身上都难受。
“再一个,突然处罚了这么多人,人心惶惶,什么名声都要有。”
沈全懿呼出一口气儿,这些人不是宗室的,就是皇亲国戚,真的要都杀了,百姓少不得夸赞李乾大义灭亲公正严明,是英明神武的昏君,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在李谦淮的事儿上,真的有一些偏袒,换来的便是更大的反噬。
当然,这些人真的要都处置了,总也有一些不好的声儿,要是跑出个暴君的名声可不好了。
所以,李乾总得要再做出个温和有人性的的一面儿来,至于这一面儿要怎么做。
就得看太后了。
沈全懿才从思绪中抽回神儿,外间儿便有人进来禀报:“娘娘,大公主过来了,说是…有要事找您。”
“这个时候大公主过来了,为的定然是大驸马吧。”刘氏叹息,白家百口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进了牢里,白祂论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