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永的眸光猛地一缩,疾步走了上来。
后面跟着他的大儿子、侄子。
齐刷刷地跪地磕头。
“恭迎大公主殿下。”
寒风冷得侵骨,宋谨央刚刚掀开车帘,鹅毛般的大雪,争先恐后地涌入车厢。
暖意瞬间被冲淡。
但宋谨央似乎一点不惧风霜。
她披着大氅,步下马车。
“齐尚书,快快请起。”
“齐尚书”三个字,令在场所有人震惊。
齐家永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结结巴巴地说:“殿下,罪人……罪人……”
他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全。
“怎么,齐大爷不愿做尚书?”
齐家永懵了!
他一个罪人,回京竟一跃而成尚书大人?
这根本不可能!
愣神间,他的大儿子、侄子纷纷低声怂恿他,“父亲,答应殿下!您本就是侍郎,要能力有能力,要魄力有魄力,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是啊,叔父,齐家遭受这么多年不白之冤,是时候沉冤得雪了!”
宋谨央目光如火一般炙热,灼得齐家永热血沸腾。
刚想答应,突的被一人拉了拉衣袖,他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夫人。
后者满目担忧,冲他微微摇头。
他心下一哂。
是他,妄想了!
他回头,恭敬地一揖到底,“殿下,罪人不敢奢求!”
宋谨央淡然一笑。
“嫂夫人不信我啊!无妨,咱们先办事,等事情办完,嫂夫人再决定不迟。”
办事?
办什么事?
齐家永与大太太面面相觑时,宋谨央突然向后转,到第二辆马车前停住。
“顾大夫,一路奔劳,辛苦你了,还请你施以援手。”
“好说!殿下所请,草民自当拼尽全力!”
顾大夫提着药箱,冒着严寒下了马车。
随宋谨央来到齐家永面前站定。
“齐大爷,这位是顾大夫,擅长小儿科。你……”
话还没说完,大太太一个箭步上前,“嗵”的一声跪倒在顾大夫跟前。
“大夫,救命啊,我儿危在旦夕,求您。”
顾大夫闻方色变,一把扶住大太太,“快,前面带路!”
大太太紧张地连声“哦”着,赶紧起身,往自家的破马车跑去。
顾大夫看着这辆四面漏风的马车,和马车上面上潮红、奄奄一息的孩子,顿时心疼。
“哎呀,这马车怎么能乘人?殿下,把我马车上的垫子拿来。”
话音刚落,马车上又下来一人,赫然是大驸马崔寻鹤。
他拿到垫子,顾大夫将垫子盖在马车上,漏风的马车瞬间暖了不少。
又取来银丝炭盆。
车厢暖融融的,孩子的呼吸一下子顺畅了不少。
“这孩子娘胎里带来的寒毒,最受不得寒。一旦受寒,将危及性命。”
大太太抹着泪道:“时运不济,在流放地,根本无法好好休养。”
顾大夫叹了口气,立刻替孩子诊治起来。
一炷香后,顾大夫下了马车,冲宋谨央抱拳一礼。
“殿下,这孩子虚弱至极,用针用药都不行,得找个地方,泡药桶,慢慢将体内的寒气逼出体外,才能施针、用药。”
宋谨央眸光一沉,“此处距离京城还有几十里地,能赶得及吗?”
在齐家永、大太太一众人期盼的眼神中,顾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就就地围屋,立刻施救。”
话音刚落,侍卫整齐划一地下马。
从最后一辆马车上搬下建屋的材料,竟真的叮叮当当地开始建造。
大太太感动得眼泪直流。
她“嗵”的一声跪在宋谨央面前。
“殿下,小妇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却不与我计较,全力救治我儿。请您受我一拜,从此,小妇人的命是殿下的。”
“还有我!”
齐家永跟着跪下。
紧接着大儿子齐琦、侄子等一众齐家人,统统跪地磕头。
“遵大公主号令!以大公主马首是瞻。”
宋谨央赶紧叫了起。
“你们这是做甚!举手之劳,何须挂齿?快快请起。”
三炷香功夫,小木屋建成。
极小的一间,仅能容下一只大木桶。
木屋建成后,顾大夫拿出带来的药,直接就地取材,铲雪到木桶里,木桶底部涂着沥青,可以直接加热。
等水烧热的间隙,顾大夫实言相告。
“只此一次机会!孩子若能承受住,就能化险为夷,如若承受不住……”
齐家永含泪点头。
“如若承受不住,是他的命!我们绝不敢怪顾大夫。”
“如此甚好!”
大太太正诧异,小小的屋子,放一个桶就被挤得满满当当,顾大夫要站在哪里?
真相令她睁大眼睛,眼里的泪水像潮水般往外涌。
顾大夫抱着小小的三儿,一起坐进药桶中。
齐家永感动莫名,想说什么,喉间一片干涩,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大太太压抑地哭了起来。
外间风雪太大,宋谨央邀请他们上马车等候。
一炷香、三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车壁被敲响,侍卫声音响起。
“殿下,药藻泡好,寒毒逼出,顾大夫说,孩子能救。”
“嗷唔……”
大太太如母兽般痛苦的哭声响起,齐家永也是热泪盈眶,抱着她轻轻颤抖着。
宋谨央亦松了口气。
“你们放心,顾大夫既然沾了手,必然救治到底。”
“多谢殿下。”
“如此,刚才的事能继续了?”
齐家永一愣,刚才什么事?
“来啊,把人带来。”
“是!”
不一会儿,侍卫押着个走到马车前,“咚”的一声响,是人磕到地上的声音。
车帘掀开。
外面竟然跪着燕王妃的父亲,冬时五官正。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他吓得瑟瑟发抖。
除夕夜,皇上突然释放了他和钦天监。
钦天监被赶出京城,自己则安然无恙。
回府后,休养了好一阵,才慢慢恢复。
听说是女儿求大公主救他,对于这个女儿,他自然感激莫名。
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深夜,他在睡梦中,被人强行从热被窝拖出来,绑着扔进马车,一路紧赶慢赶,颠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移位时,马车终于停下了。
刚刚惊魂稍定,还没等他回过劲来,就被人拖拽出马车。
直到见到宋谨央,才知道自己是被她给绑了。
“殿……下,下官未曾得罪殿下……”
“你有!你于朝堂之下,与钦天监狼狈为奸,企图构陷本宫,说燕王生病是被本宫冲的,可有此事?”
五官正哑然。
的确有这事,他也是受人蒙蔽,以为宋谨央是伤害燕王的罪魁祸首。
他身子抖如筛糠。
既是因为冷,又是因为惧。
“殿……下,罪臣有错,请殿下……给臣……戴罪立功的机会。”
“好!”
宋谨央答得爽快。
五官正顿时一怔,有种上了贼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