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没能去成大公主府。
宋谨央一大早去了相国寺。
冬至将近,她替枉死白家的受害人办的超度法会,正式开始。
她亲自参加法会,为那些逝去的人祈祷。
鹿鸣书院的学子在燕王回京后,也离开相国寺,回到书院去了。
相国寺格外清静,耳边传来的钟磬音,鼻翼间的檀香味,令心瞬间宁静下来。
法会间隙,宋谨央独自离开正殿,到了偏殿。
那里摆着几户人家的长明灯。
阿留想跟着她,被她拒绝了。
说自己去去就来。
偏殿里没有人,刚刚加了灯油的小沙弥,正退出来,见到宋谨央,立刻双手合十作揖。
宋谨央步入偏殿。
默默在每个牌位前,点上一炷香。
刚刚想转身回到大殿,突然鼻翼间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下一秒,整个人陷入黑沉。
法会继续开始,在住持的带领下,一众僧人鱼贯进入大殿。
不一会儿,木鱼敲响,师父们开始念经。
阿留左等右等,不见宋谨央回来。
大急。
悄悄退出大殿,疾步来到偏殿。
偏殿里,空无一人,只剩微微晃动的长明灯。
吓得她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大公主失踪了!
消息传回上书房。
耀宗脸色大变,腾地起身,走到曹路面前。
“你说什么?谁失踪了?”
曹路急得满头大汗,“陛下,大公主,失踪了!”
“好好的,怎么会失踪?”
耀宗急得眉心猛跳。
曹路赶紧禀报,说大公主在相国寺做法会。
“殿下仁厚,超度被白家害死的人。”
宋谨央失踪后,整个京城戒严。
所有的城门在最短时间内关闭。
御林军如临大敌,在街上四处巡逻。
铁骑声、吆喝声、脚步声……充满整个城池。
百姓吓得大气不敢喘,悄悄打听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上一次京城戒严,还是皇上入京时。这才多久,怎么又戒严了?”
“不知道啊?难道又要打仗了?”
“不会吧!如果打仗,总要有风声传出吧。”
“哎呀,快点回家吧,你们还敢在外面嚼舌根?出大事了,大公主被贼人绑架了,生死未卜。”
“啊???”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经商的赶紧关了铺子,在外的游商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一时间,整个京城空空荡荡,只剩下来往的巡逻兵。
气氛紧张到令人窒息。
王国舅始终没有回府。
王夫人急得团团转,立刻派下人去通知女儿一家,让他们谨慎提防,如果看到王国舅,别信他说的任何话。
她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终于横下一条心,手书一封信,召来亲信,吩咐她赶紧进宫,面见皇上。
“切记,此信,只可亲手交到陛下手中。万一……当场撕毁信件。”
亲信头一次见自家夫人如此凝重的神情,心中一凛,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坐着一顶小轿,尽量躲着街上的御林军,急匆匆地赶往皇宫。
宋谨央倏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黑。
她慢慢适应着眼前的黑暗,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糊涂……啊!……杀……头……”
“……皇……大公主……胁……成功……”
宋谨央彻底清醒过来。
她查看四周,在一个类似地牢的地方。
身上铺着软软的厚褥子。
中牢中间燃着炭盆,炭质低劣,烟味呛人。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刚刚想起身查看,突然耳边的声音清晰起来。
“完蛋了!出不去了,整个京城戒严,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全是御林军、锦衣卫。”
“怕什么?有大公主在手上,何愁出不去城?”
“糊涂!你想挟持大公主出京,不是明着告诉皇上,人是咱们绑的吗?那咱们哪还有活路?”
宋谨央眸光一沉。
那个说话声音颤抖、害怕的,竟然是王国舅?
他竟然还不死心?
“明明是你说想找大公主报仇,现在才来后悔?晚了!”
“我……我……我只是想寻她点麻烦,又不是让你把她绑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哼,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唉,万不能伤大公主分毫,要不然皇上一怒,伏尸百万啊!!!”
“好了,好了,就你事多!她死不了!她可是咱们手里的免死金牌!!!”
那个声音,十分耳熟。
脑中有灵光闪过,但速度太快。
宋谨央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脚步声渐行渐远。
整个地牢陷入一片寂静。
宋谨央起身,先检查一下周身上下。
衣衫整齐,没有受伤。
微微松了口气。
她绕着地牢走了大半圈,墙体是石壁。
摸着毛糙的墙,一道灵光极快地闪过脑海。
她知道了!
这里是相国寺地牢。
她的头突的一阵晕眩。
“你醒了?!呵呵,到底是大公主,这么短的时间,就明白自己在哪里。”
宋谨央一惊,倏地回头。
“是你?!”
地牢外。
失踪的老武安侯站在阴影里,双目猩红,露出猛兽般狠大的光芒。
“是我?大公主见到老夫,只有这一句话?”
“一个逃兵而已,还指望我说什么?”
“你……”
老武安侯明明已经火冒天灵盖,下一秒,怒火奇迹般地消失无踪。
他狞笑着走近一步。
“啧啧啧,到底是大公主,想激怒我?你以为我真那么蠢?”
宋谨央长叹口气。
“到底是老侯爷,不敢小觑!毕竟这世上有几人,爵位说不要就不要的?!”
老武安侯脸部抽动,他强压怒火、勉强露笑,一张脸扭曲得厉害。
“哼!大公主还是多担心自己吧。你如今是阶下囚,生死都在我的手上,激怒我可没有好处啊。”
说罢转身离开。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脸色已然恢复平静。
口气平静无波。
直到老武安侯离开,宋谨央的脸色才沉下来。
老武安侯藏得可真深。
前世,他一直像侯夫人的跟班,懦弱胆小、不善言词。
宋谨央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前世在侯府的种种。
一无所获。
蓦地,她的眼睛睁开。
不,不对,事情很不对劲。
前世今生,武安侯最大的变数是自己!
这一世,自己一上花轿就悔婚,打得侯府措手不及。
这个变数,在他们的预料之外,一步错、步步错。
又因为自己恢复了大公主的身份,导致侯府早早就落败。
前一世,侯府在自己的帮衬之下,步步高升,越来越尊贵……
不,不对!
还是不对!
她突然想到,崔承美其名早为白月光自尽的举动,是不是本来就是一个障眼法?
她不相信,有人真的会因为一个女人,跳崖自尽。
前世出事后,府里的事一桩接一桩,让她忽略了崔承的真正用意。
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难道说?
她的眸光亮起。
崔承只是想以自尽的这种方式,作为投诚对方的手段?
却没想到,在崖顶遇上济远先生,横插一脚。
让他真的应了自己的劫!!!
也就是说,侯府对于迎娶自己这件事,早有预谋。
不管有没有婚书,有没有盗用成功,他们都会想尽方法,不择手段地让自己嫁进侯府。
而白月光的暴露,让崔承不得不营造出爱她至深的模样,掩盖真正的目的。
这么一想,所有的关节全部打通。
宋谨央的后背顿时浮出阵阵冷汗。
若没有前世自己果断抛夫弃子,兴许最后倒霉的是就是自己和中宗,甚至还会是大乾。
一想到前世的身边,藏着最大的毒瘤,宋谨央就后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