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依旧冰冷刺骨,谷俊宇趴在禹航身后瑟瑟发抖,是疼的。
“卖小鸡的,你说,我这个伤口比夏雨林的怎么样!”谷俊宇想说个笑话让自己轻松下来。
禹航只是哼了一声没说话。
谷俊宇继续念叨:“当时我看到他肚皮上的伤口,一听说肠子都出来了,我都吓尿裤子了,现在轮到自己了,好像,也就这么回事…”
徐传信拍着他的后背劝说道:“老大你少说两句吧!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他的话刚落地,谷俊宇的哭声也响起来了:“麻辣隔壁的,老子啥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蛮子没了,廖团长没了,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咋就都没了呢?到底是他妈的谁在坑我?”
禹航语气沉重地回答说:“全是鬼子的精锐,肯定是早有预谋的,已经提前在咱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估计是也比较仓促,不然,咱们根本就没机会跑出来!”
谷俊宇费劲地扭过头问剩下的人:“新四军的,你们还有多少人?”
有人低声回答:“损失大了,只剩下六个人了…”
“我就说,我就说过,没事你们到处跑来跑去的开啥会啊?闲的是不是?”谷俊宇忍不住又发了一遍牢骚,“这下好了,都他妈的折进去了!让我怎么跟你们的头头交代?”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突然,前方道路上亮起来几束卡车的灯光,照得他们睁不开眼睛。正在逃亡的众人立刻紧张起来,准备防御。
谷俊宇苦笑着说:“没想到,老子也有今天,成了走华容道的曹操了!”
游击队的人挡在了他前面,有人劝说道:“你们想法撤离,我们拖住他们!”
谷俊宇尽量大声说道:“没用了,咱们跑不掉了,谈判吧,去问问对方是哪部分的!”
不等这边的人走过去,对面的铁皮喇叭就响起来了:“老三啊,对不住了,军令难违,哥哥我也是身不由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吧!”
是陈昌森,谷俊宇叹口气:“真他妈的点背,早知道有今天,我就该弄死他!”
然后对徐传信说:“喊话,告诉他,我谷俊宇只要在他手里掉了一根毛,我保证他全家老小一个不剩!让他别忘了,他儿子在我手上,张向峰在外面当土匪已经成了气候。还有你们这些当兵的,你们家门朝哪,我都记下来交给黑道上的兄弟了,敢挡我地路,就等着全家被杀吧!”
徐传信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陈昌森那边马上传出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这是对方军心被动摇了。
这些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治安军的新兵基本都是附近的,没几个人没听过过瞎狗子这个人的,黑白两道都不好惹的狠人,说不怕,那是假的。
谷俊宇拍拍禹航的胸口:“走!我赌他不敢动手!”
他现在已经在虚脱的边缘了,说话都是强撑着的。
禹航背着他走在最前面,其他人紧随其后,汽车的大灯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束手电筒的灯光帮他们照亮了脚下的路。
待走近了,呼呼啦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是大兵们让路的声音。
“医护兵,给我兄弟看看,我不想让世人说我陈某人不仗义!”陈昌森故意高声说话,让手下官兵和谷俊宇都能听得见。
两个医护兵跑了过来,周围也亮起来了火把,他们把谷俊宇接下来,放在担架上,开始为谷俊宇处理伤口。
徐传信递过来一根树枝:“老大,咬住,他们没有麻醉药…”
陈昌森站在旁边笑呵呵地说:“麻醉药,我有,我就不给你用,我让你跟我作对!”
谷俊宇推开树枝,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要是叫一个疼字,我就不姓谷!”
只是他真的不适合当英雄好汉,他只坚持到医护兵给他把肠子洗干净,到缝合这个环节的时候,他就彻底忍不住了,抓着身边一人的裤腿叫嚷起来:“麻醉药,赶紧的!疼死老子了!你们他妈的用的是缝麻袋的针吧?”
陈昌森蹲下来,伸出两根手指,坏笑着说:“二十根金条!价格合理吧?这可是你经常干的事,今天已经让你尝尝被人敲诈勒索的滋味!”
谷俊宇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声音颤抖地说道:“这是蚂蚁放屁,小里小气,别他妈20根了,我给你30根!上麻醉药!”
陈昌森哼了一声:“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恐怕你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这个时候,你的家,已经让日本人抄了,你的老婆孩子,都在日本人手里,你的公司,又给封了!瞎狗子,你完了,你啥都没有了!”
谷俊宇的心咯噔一下,猛地伸手抓着他的肩膀追问:“啥?是谁他妈的害我?”
“给我缝!皮肉疼一点,总比心里疼要强!”陈昌森恶狠狠地下令,这才回答谷俊宇的话,“实话跟你说,我是今天下午才接到命令来这里围堵你们的,你别怪我,那个藤野佑高丸从日本回来了,把石阁勤寿都给关起来了,让石川带人去抄你的家,自己带人去截杀你们…”
谷俊宇已经顾不上伤口传来的疼痛了,放缓了语气说:“这个时候还能跟我说这些,我还会叫你一声二哥!你告诉我,是谁出卖了我的路线?”
陈昌森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撒开:“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兄弟一场,我也不想把路走绝了,听我一句劝,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安生日子吧!”
谷俊宇摇摇头:“谢了!你放心,当有一天,你落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也会放你一条生路,也会跟你说这些话!我也有句话想跟你说,跟着日本人混,没前途了。”
医护兵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口说:“谷老板好样的!缝好了!”
谷俊宇指着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地说:“你说对了,我这里疼!真的疼!二哥,再最后帮我一次,去曹村收敛一下兄弟们的尸体,他们都是好汉,不能曝尸荒野…”
陈昌森的心软了一下:“你啊,怎么说你呢?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新四军的人,我算是全明白了!我服了,潜伏这么多年,还混得风生水起,你,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