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前。
沈爔在岸边幽幽转醒。他睁眼时,便看见了不远处白色的裙摆。再往上看去,是一双精致绣鞋与未被完全遮住的修长小腿。
来人正斜靠在巨石之上,歪头打量着他。
沈爔眼前仍旧有些模糊,看不清人的面容,他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却手臂一软又倒了回去。而对面的人就这样看着,没有半点要扶他的意思。
“谢、谢谢......你,救了我......”沈爔虚弱道。他在浮出水面的那刻已经力竭,根本没力气游到岸边。
“你想怎么谢我?”天欢挑起一缕发丝,指尖缓缓地把玩着,仿佛只是单纯地好奇。
“我……只要是我能做的,你尽管吩咐。”沈爔这话发自真心,救命之恩他自当竭尽全力报答。
天欢瞥他一眼,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倒不是突发善心救他。只不过她刚进来这个梦境世界,对这里的情况尚不了解。
而这具肉体是由意念凝聚而成,实力不及她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在没弄清楚外界情况的前提下,不宜提前暴露过多。
此时若是有个听话、顺眼的当地人,行事间自然会多些便利。
——眼前正巧就有一个。
她本来是在这一处水气极盛之地暂时落脚,没想到他竟然从高空直接落入了这水潭中。
她本想任由他自生自灭,没想到他即便身上有伤,体力也濒临极限,仍要去争得那一线生机,而不是坐以待毙,放弃自己。
她欣赏这种人——不过,前提是能为她所用。
“你现在看上去什么都做不了,若是说以后,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
“那咳咳咳......那你想要我怎么谢你?”沈爔摇了摇头,他感觉到身体有些发热,应该是伤口感染了。
“你现在有什么?”
“我......只有这个了。”沈爔目光向下,看向别在腰腹间的匕首,抬手想去拿。他一动,腹部的伤口便流出了更多鲜血。
一只手按在了他手背上。
他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转瞬就到了近前。他抬头看去,正对上天欢低下头来看他,不由得一愣,瞳孔微微放大。
沈爔第一次对女子有了“好看”这样的概念。
以往,即使被素有“沈氏明珠”之称的沈煖青睐有加时,他也不曾有过半刻的恍惚。可这一刻,他的心中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包裹住,顺带用指甲在他心房上轻轻刮了刮——
不疼,但很痒。
不过他很快就痒不起来了。
只见她灵活地将匕首抽出,指尖一拨,刀鞘便落在了地上。她将锋利的刀剑对准他的咽喉,俏皮地歪了歪头,对他笑道:
“一把匕首能干什么,你是想用它来谢我,还是想用它来防我,嗯?”
沈爔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相传中土、九夷常有大妖现世,各大部族间组织能人异士与其抗衡,守护部族平安。沈氏虽历代不曾诞生过天赋异禀者,但好在荒漠边缘尚且太平,也算安康度日。
沈爔与商队相熟,没吃过猪肉,也算听过猪跑,自然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回想起刚才在湖中瞥见的黑影,此处又只有她一人,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沈爔不得不防。
他垂下眼眸,鼻梁上的小痣仿佛是无声的倔强。
.......可惜他面对的是一个以一己之力,倾覆一届神域的狠角色。
天欢挑眉,对付他这种不怕疼不怕死的,单用性命威胁效果不大。她轻笑一声,刀尖轻挑,轻易便将他的衣领划开,一路向下——
沈爔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那刀尖划至胸口,却没有扎下去,而是灵巧地画了一个圈——
他身体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士可杀,不可辱,她、她究竟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刺啦——”一声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沈爔无法再保持沉默,他别过头,耳畔的红晕暴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你想怎么样?”
他腰侧的衣物被掀开,上方的人用手指在伤口上重重一按——
沈爔闷哼一声,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他转过脸,见那匕首还要继续朝下,终于抬手去拦,压低声音再次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到上方的人嘴角勾起,语气却凉凉:“刚才我和你说话,你不理我。现在换我不想理你了。”
说着就要拉开他的手,沈爔一着急,立即放缓了语气:“我没有.......没有不想理你,我只是、只是没和妖怪打过交道。”
什么妖怪不妖怪的,天欢懒得深究,她微抬刀柄,居高临下盯了沈爔良久,施舍般道:
“那你求我吧。”
“什、什么?”沈爔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他从前未曾遇见过这般性情的女子。部落中的女子大多性情率真,鲜少隐藏自己的情绪。
但面前这人,也可能是大妖,却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沈爔没有办法,只得在她乌黑瞳孔的注视下选择了妥协。他叹了口气,对她道:“求你。”
若是他几个族中兄弟在此,定会大吃一惊。自他早年失去双亲后,他便全凭自己的双手谋生。不论是外出打猎、修缮房屋还是洗衣做饭......万事只求己,从不求人。
偏偏这个被求的还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先是点头表示听见了,又微微皱眉,面露犹疑:“语气听着不太真诚。”
沈爔闭了闭眼,一回生二回熟:“求你。”
“求我什么?”
“求你......让我报答。”
“唔。”她“犹豫”了片刻,勉为其难道:“那就用你自己来报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