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的军靴碾过审讯室门口的碎石,金属护胫与地面碰撞的闷响在走廊里荡开。她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指腹蹭过弩箭冰冷的箭簇。
“我们出来了。”
罗本扛着受伤的战友紧随其后,作战服前襟的血迹已经半干涸,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褐红。
“是啊,我们这一路上运气是不是有点好?”
他回头瞥了眼身后的阴影,那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具萨卡兹士兵的尸体,喉咙都被利器划开。
“萨卡兹士兵都被南边的爆炸吸引过去了,在审讯室附近看守的那几个还被深池提前干掉了 —— 下手真够利落的。”
号角突然顿步,弩箭的准星在前方岔路扫出冷光。走廊尽头的风带着铁锈味灌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 在战场上相信运气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的指尖在扳机上轻轻摩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太安静了,连苍蝇振翅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这种死寂本身就是最危险的信号。
“呵,要不是莫名其妙的好运气,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嘲讽的女声像淬了毒的冰锥,从岔路阴影里刺出来。伴随着金属链条拖地的 “哗啦” 声,蔓德拉缓步走出,猩红的指甲在链枷的铁环上轻轻刮擦,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裹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号角的弩箭瞬间抬平,弓弦绷出 “嗡” 的震颤,箭尖稳稳抵住蔓德拉的咽喉。
“——”
被俘的士兵突然剧烈咳嗽,血沫从嘴角溢出,他指着蔓德拉身后的深池士兵。
“呃...... 她是谁?他们几个也是从审讯室逃出来的?是...... 是友军?”
号角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如刀般剜过蔓德拉臂章上的深池徽记 —— 那只衔着锁链的乌鸦在阴影里泛着幽光。
“...... 是敌人。”
她的手指缓缓扣紧扳机,弩箭的准星在蔓德拉眉心烙下冷影。
“(瞄准。)”
但蔓德拉身后的景象让她指尖一滞 —— 三个深池士兵正搀扶着五个衣衫褴褛的平民。号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但是...... 先不要开火。)”
蔓德拉突然轻笑出声,链枷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铁环碰撞声刺耳如锯。
“你每次见我的时候都要举着弩吗,士兵?”
她向前逼近半步,猩红的瞳孔里映出号角紧绷的下颌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刚才可是一路踩着我们清理出的安全路线,才顺利走到这里。要不是我们提前拔掉了巡逻队的岗哨,你们现在还在铁牢里啃发霉的面包。”
号角的指腹在扳机上磨出热意,弩箭的准星没有丝毫偏移。
“...... 你想听我感谢你?”
她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的护城河。
“那你得跟我去伦蒂尼姆最深的监狱里走一趟。深池在城区制造的连环爆炸,足够让你们把牢底坐穿。”
蔓德拉的链枷在掌心转了半圈,铁环碰撞的脆响突然停在半空。她盯着号角紧绷的脊背,猩红的指甲在链节上掐出浅痕。
“......”
走廊深处的风卷着硝烟掠过,掀动她额前的碎发。蔓德拉突然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种诡异的坦诚。
“说实话,我都快有些佩服你了。”
她向前迈了半步,链枷的阴影恰好罩住号角的军靴。
“你跟其他那些满身肥油,只配被倒在下水道里冲走的贵族不太一样。”
“为了保住以前那种镶金带银的生活,他们可以跪倒在任何人脚下。”
蔓德拉的指尖在臂章上的乌鸦徽记上划过,“萨卡兹的军靴...... 或者深池的锁链,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差别。”
她突然凑近,呼吸扫过号角的耳廓,带着铁锈般的冷意。
“而你...... 你就是不肯放弃,你就跟最讨厌的飞虫一样,不管我炸穿多少堵墙,不管我砍掉多少双拦路的手,你都会冒出来碍我的眼......”
号角的弩箭在身侧微微抬起,箭簇反射的光刺痛了蔓德拉的眼睛。
“在碍眼这一点上,彼此彼此。”
“你......!”
蔓德拉的链枷猛地绷紧,铁环勒出她掌心的红痕。但她看着号角,突然又松开了手。
“咳咳......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对峙,深池队伍里那个捂着肋下的士兵弯下腰,血沫从指缝里渗出来。
“蔓、蔓德拉...... 我们得走了,萨卡兹的巡逻队......”
号角的目光扫过那人染血的绷带,绷带下隐约露出源石结晶的棱角。
“你这位朋友伤得可不轻。再不处理,恐怕撑不到下一个街角。”
蔓德拉突然冷笑:“你身边那些士兵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瞥向罗本肩上那个昏迷的战友,对方的腿甲已经被血浸透。
“那个穿灰制服的,裤管里的血都快冻成冰了。”
走廊尽头传来萨卡兹士兵的呼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在敲碎地上的冰碴。号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看来我们都需要赶时间。”
蔓德拉的链枷在掌心转了三圈,铁环碰撞声越来越急。
“......”
她突然转身,猩红的指甲指向东边的通道。
“真可惜,今天我没工夫与你纠缠。”
“那挺好。”
号角的弩箭缓缓放下,但指尖始终没离开扳机。
“麻烦让道。”
蔓德拉的脚步顿在通道口,阴影里的侧脸看不清表情。
“......”
“...... 我们走。”
她最终挥了挥手,深池的士兵们立刻搀扶着平民往通道里挪动,链枷拖地的声音渐渐远去。
就在号角准备跟上时,蔓德拉突然回头,链枷的铁尖指向她的心脏。
“对了,士兵 ——”
“嗯?”
“在我的石头刺穿你之前......”
蔓德拉的瞳孔在阴影里亮得惊人。
“你最好不要死在萨卡兹手上。”
号角的弩箭再次抬起,这一次却没有瞄准。
“彼此保重。”
蔓德拉的笑声在通道里荡开,像碎玻璃刮过金属。
“谁要跟你保重?我是说,你的命得留着...... 让我亲自来取。”
深池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后,号角立刻示意罗本加快速度。
罗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他看着深池队伍消失的通道拐角,松了口气:“呼...... 号角,他们真的又走了。” 刚才蔓德拉那充满挑衅的眼神,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号角正检查着弩箭的数量,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箭簇,声音平静无波:“...... 正好,我们还得把弹药留给萨卡兹。” 她将最后一支弩箭装进箭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罗本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说......”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眉头渐渐皱起,“你觉得他们的离开没那么简单?”
号角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环境,走廊里的阴影仿佛都藏着危险:“你不也觉得我们的行动顺利过头了吗?”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从审讯室逃出来,一路上几乎没遇到像样的阻拦,深池又恰好出现帮我们清理了看守...... 这一切太巧合了。”
她走到一扇破碎的窗户边,望着外面被火光染红的夜空。
“无论深池从审讯室里带走的是谁,我都不觉得萨卡兹会那么容易地放过他们 ——”
号角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 以及我们。”
罗本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握紧了手中的枪,警惕地看向走廊深处。
“你的意思是,萨卡兹是故意放我们出来的?他们有更大的阴谋?”
“很有可能。”
号角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萨卡兹的兵力远超我们的想象,他们不可能轻易放弃对审讯室的掌控。深池的出现,或许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而我们...... 可能也成了他们棋盘上的棋子。”
远处的爆炸声再次传来,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号角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罗本的肩膀。
“别多想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把这些平民安全送到避难所。至于萨卡兹的阴谋,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罗本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好,我明白了。我们走吧,不能让那些平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