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还挺感慨的,‘神墟’的兵用这种有些悲壮的方式死去,虽然是敌人,但依然让我心生敬意。你呢?”
“我没有这些想法,我只觉着距离我那个不太好的直觉又近了一步。”
几分钟后,最后一个参加反攻的敌方士兵被击毙,众人面前已经成了一片屠宰场,被或这样或那样的弹丸撕裂的尸体杂乱的堆叠在一起,血液也在洼地里大片汇聚,形成了一股腥味很大的区域。
项骜没有任何不适的如常呼吸,从他们的身上迈过。
“经略相公”下令展开新一轮侦查的同时也开始打扫战场,将缴获的武器装备集中安置,接着再清点战果。
等后者的确切数字出来了,侦查反馈也到了,他听完汇报喜上眉梢,表情比攻占工事群时还要高兴,已经有了肉眼可察的笑意。
随即全队恢复了前进状态,一直开进到枢纽内部,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彻底确定了刚刚冲出来的那一批,是这里的全部守军这一推测。
连胜两阵让士气大涨,几乎每个人都很高兴,仿佛“神墟”的完全覆灭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边站在一个空空的弹药箱上表情严肃至极,在环顾了一圈四周后似是确定了什么遂跳下来,朝着远处就疾步而走。
卢珊珊跟在后面追问:
“你干嘛去啊?”
“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这是个陷阱!‘神墟’的人是傻子吗?集体冲出来被tVcS随便杀,杀完了再让这么重要的地方随便被占领,搁这儿当‘割草爽游’里的电脑方呢?如果这帮人这么菜的话,你们又是怎么和他们拉锯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们也这么菜?所以我得赶紧去找‘经略相公’,让他马上带队伍撤出去,留在这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对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吗?就是这个。”
一番话把卢珊珊说的词穷了,看着他重新加快的脚步赶紧追上去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
“可是那些尸体不是假的,打扫战场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都是货真价实的士兵,这总没错吧?如果都是假的,那让我们歼灭了几千人只为做一个局,‘神墟’下的本也太大了吧?比美国为了找理由参加二战而故意让日本袭击珍珠港的阴谋论还夸张。”
“既然说到尸体了,正好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这群人的来路。”
项骜说着脚步已经快到带起风来,他那双大长腿不仅步幅巨大,步频也快,所以搞的卢珊珊得小跑起来才能勉强跟上。
他直奔收尸队,扯过一具还没有塞进裹尸袋里的将右手上的手套拽了下来,看了一眼后扔到一边又去扒另一个,这么一口气扒了五个,才直起身来以更加凝重的脸色道:
“怕是要来不及了,马上去说!”
身边人此时压根都没看清细节,只能继续跟在后面边跑边问:
“什么和什么啊?你把话说清楚行不行?”
“刚才那些尸体,所有人的右手虎口,没有一个是有薄茧的!”
项骜这一句话就让卢珊珊瞳孔差点放大了,由于她毕竟也是参加过不少小规模实战的兼职特工,因此秒懂了其中含义——
只有长期持枪并参加步兵军事训练的人,才会因为枪柄和虎口皮肤的长期摩擦产生那层茧,要是连这个都没有,要么说明死的这些是不知道从哪抓壮丁抓上来的“雏儿”,要么干脆就是“演员”。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那这个坑可太大了。
片刻后,这边已经找到了“经略相公”,他除了把刚才已经讲过的论据简单二次说了一遍,又指出了其他疑点:
“您看看这四周,是个天然的伏击场,‘神墟’自己在这里修建枢纽没问题,但要这么轻易的把对头让进来,要说没有阴谋我觉着绝对不可能。
还有从登岛以来都太顺利了,顺利的有点奇怪,按理说支撑‘神墟’继续战争的经济基础并未被摧毁,支持大规模武装冲突的底牌也仍然在,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在对于自己最重要的岛屿四周不设防?用‘桑提内尔人’作掩护只是一个添头,要说全靠这个,我认为太扯了。
所以正常的情况应该是咱们登陆前就得打一场抢滩登陆战才对,下来后也要碰上他们机动防御兵力的凶猛攻击,可事实上几乎毫无阻碍的便站稳了脚跟,和那个不会动的工事群照了面后,对方除了象征性的发射了几枚反坦克导弹便没有下文了,完全是伸过来脖子等着挨宰。
到了最近这一次,更是主动往上送,这些都太奇怪了。
我不否认tVcS此次的准备很充分,但这不是‘神墟’这样拉胯、放水的理由。
包括所谓的‘反攻’中,为什么没有‘维尔坎’的参与?既然‘母宗’手里有不少这种异类了,为何只有毫无训练痕迹的新人?在此之前,他们有兵源枯竭的迹象吗?恐怕没有吧!
另外,不知道您听没听过一句军事指挥学上的至理名言——‘如果进攻太过顺利,就一定有埋伏’;此话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所以请您赶紧发布命令,先让队伍离开这里再说。”
“经略相公”听罢坐在指挥车上居高临下的低头看了看项骜,随后道:
“我知道你,是将军特地嘱咐把你安排进来的,说你能有大用。
但我一直持保留态度,你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即便军事素质再强又能抵得过千军万马?
也许将军也是老了,个人情节越来越重,而你又让他想起了一些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所以才下此一令,让你成为他不能亲临战场的某种精神寄托吧。”
项骜一听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但也没有接话,乃是继续就眼前形势道:
“如果我说错了,那‘神墟’的主力已经被灭,您也没有损失,但如果我说对了,您能避免一次可能导致全军覆没的大祸!”
“经略相公”听到这里显然是有点不耐了,遂反问道: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问你,我们已经到了这里这么久了,‘神墟’真有伏击的话,难道不应该早就动手了吗?到现在迟迟不作为,难道是在等你把话说完?”
最后这句多少带点嘲讽,项骜仍然不予理会,而是把压住火气把理性摆在第一位回道:
“因为他们在部署力量封死后路!现在顺着原路杀回去是最后的机会,还能趁着对方没有完成合围把缺口重新打开,等口子完全闭上就说什么都晚了!您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派人去侦查一下应该不费什么吧?看在这几千弟兄身家性命的份上,请您听我一句劝!”
“经略相公”其实还是不信,但他看着项骜的眼睛,那种眼神让他没来由的升起一种因为本能的敬畏而无法拒绝的情绪,便顿了片刻后道:
“好,我可以派人去看看,但如果事情不是如你所说,我会给将军打招呼,然后对你军法处置,你从军这么久相信也知道在任何军队中,对扰乱指挥、动摇军心都是严惩不贷的。”
“若我说错了,我认打认罚!”
对面没再说话,而是招呼过来身边的情报官,把事情稍一安排就有一支十余人组成的小队迅速出动了。
那条路不算长,可这里却等了很久也没有得到回信儿,直到情报官神情有些难看的过来报告:
“他...他们失联了,通讯全部消失,好像蒸发了一样,我准备再派人去接应一下。”
不等“经略相公”说话,项骜先抬手打断道:
“不可!再派人只能是羊入虎口!”
两人的争论没有继续下去,或者说接下来的情况也没有再给“经略相公”纠结、徘徊的机会,因为在周遭的正上方,之前没有现身的“神墟”的伏兵终于登场了。
他们以步兵和某种从未见过的装甲载具为主要构成,其中后者的设计和“粗锯齿”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简约风的车身和过顶履带,在车体的正上方顶着一个炮塔,不过上面装的家伙可要比30毫米机关炮粗壮的多,项骜打眼一看目测其口径预计在50毫米以上80毫米以下,而真正的数据,正好是76毫米。
载具本身显然实现了全面无人化,没有供驾驶员使用的出入口和空间,首上迎弹的设计配合形成巨大的高低机,意味着此物的俯仰角,特别是俯角非常大,方便对过高和过低的目标射击。
这些之外,还有液气悬挂带来的车体前倾,也就是将车尾顶起来,用一个大头朝下的动作开火,这进一步增加了俯射角度。
如此煞费苦心的设计,显然是为了应对这里特殊的地形,让它们能够部署在高高的环形道上还可以从容的攻击位于枢纽中的目标。
而说到环形道,在枢纽头顶上的整整一圈,都是宽度能并排跑三辆卡车的路,那是削平了连绵的地下山山尖建成的,因此当受伏者站在下面时,场面非常类似古代攻城战中攻入了瓮城,被四面城墙上敌军用弓箭热油和滚木礌石“围观”的情况,只是规模要大得多。
进来之前,千算万算防止碰上关门打狗,结果还是吃了个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