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赖和阿达礼脸上的不屑渐渐消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索尼也点了点头,开口道:“贝勒爷说得对,据我所知,那夏军不仅战力强悍,而且纪律严明,跟大明的边军完全不同”。
“他们此次突袭咱们的据点,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抢夺咱们的物资和兵源”。
“若真如大汗所说,他们在港口那里站稳了脚跟,后续再有大批军队登陆,后果不堪设想”。
“可就算那夏军再厉害,咱们后金铁骑也不怕他们!”,图赖依旧不服气,“凭咱们镶白旗的实力,难道还打不过他们?”。
“怕?”,多尔衮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我不是怕他们,而是不想让咱们正白旗的精锐白白折损”。
“大汗这次让咱们三旗出兵,却不动他自己的正黄、镶黄两旗,明摆着是想借夏军之手削弱咱们其他旗的势力”。
“咱们若是真的跟夏军硬拼,就算打赢了,正白旗的精锐也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大汗再想对付咱们镶白旗,岂不是易如反掌?”。
阿达礼这才明白过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叔父,那咱们该怎么办?难道真要按照大汗的意思,出兵去跟夏军拼命?”。
多尔衮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他心里很清楚,皇太极虽然病体未愈,但积威已久,手中还握有生杀大权。
若是公然违抗圣旨,不仅会落人口实,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而且,正白旗虽然精锐,但毕竟只是一旗之力,根本无法与皇太极抗衡。
“怎么办?”,多尔衮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还能怎么办?只能遵旨”。
“遵旨?”,图赖和阿达礼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没错,遵旨”,多尔衮缓缓说道,“大汗现在正是猜忌心最重的时候,咱们若是公然违抗,只会让他更加怀疑咱们”。
“而且,那夏军虽然强悍,但也不是不可战胜,咱们可以在出兵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尽量保存咱们镶白旗的实力”。
“等打赢了仗,大汗就算想找咱们的麻烦,也没有理由。若是打输了,那也是正蓝、正红两旗的责任,跟咱们镶白旗无关”。
索尼眼前一亮,连忙说道:“贝勒爷英明!这样一来,咱们既遵了旨,又能保存实力,还能让正蓝、正红两旗去当炮灰,实在是高!”。
图赖和阿达礼也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图赖兴奋地说:“还是贝勒爷想得周到!咱们就这么办!等出兵的时候,我一定多留意,尽量不让咱正白旗的弟兄白白送死!”。
“好”,多尔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们下去之后,尽快做好出兵的准备,记住,凡事都要小心,不要被大汗抓住把柄。咱们镶白旗的未来,就靠咱们自己了”。
三人齐声应道:“是!”
待三人走后,书房内只剩下多尔衮一人,他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他知道,这次出兵,不仅是与夏军的较量,更是与皇太极的博弈,他必须小心翼翼,一步都不能走错,只是可惜多铎去了大明地界,要不然他的处境要好很多。
“皇太极,你以为这样就能削弱我吗?”,多尔衮低声自语,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后金真正的主人!”。
风雪裹着盛京的寒意在街巷间呼啸,议政殿的旨意如同惊雷,炸响在这座后金都城的每一处角落。
正白旗的甲匠铺彻夜亮着灯,铁匠们抡着铁锤砸向烧红的铁甲,火星溅在结冰的地面上,瞬间凝成细碎的冰晶。
正蓝旗的牛录额真们骑着快马,踏着没膝的积雪奔向散落各村的旗丁聚居地。
此时正值冬闲,半数旗丁都回了自家的田庄打理牲畜、修补房屋,要把他们在短时间内召回,便是一场与严寒和时间的赛跑。
正红旗旗主萨哈廉的府邸前,仆从们正将一袋袋炒面、风干肉搬上牛车。
账房先生蹲在雪地里核对账目,手指冻得发紫仍不停拨弄算盘:“甲胄三百二十副,腰刀两百八十柄,箭囊四百个……还差五十石粟米,得去汉军旗的粮库调!”。
萨哈廉站在廊下,望着院外忙碌的人影,眉头拧成疙瘩——他比谁都清楚,皇太极明着让三旗出兵,实则是拿他们当磨刀石,可旨意上“通敌论处”四个字像刀子悬在头顶,容不得半分拖延。
正白旗的营地更是一片热火朝天。图赖光着膀子,亲自带着亲兵校验弓弦,凛冽的寒风刮在他满是伤疤的胸膛上,却没让他皱一下眉。
“把那些朽了的弓全换掉!夏军的甲硬,寻常箭镞穿不透,都换成破甲箭!”。
索尼则守在粮草堆旁,逐袋检查粮食的干湿,时不时叮嘱管事:“给旗丁们的棉衣多缝两层棉花,辽东的冬天能冻掉耳朵,别还没见着夏军,先折了弟兄们的手脚”。
这一折腾,便是整整一个月,当三月的朝阳终于穿透云层,洒在盛京城外的校场上时,三旗人马总算集结完毕。
正白旗七千铁骑列阵西侧,玄甲如墨;正蓝旗六千甲士站在东侧,红缨似火;正红旗五千步骑居中,黄甲映着晨光。
三万汉军旗步兵扛着长枪、推着红衣大炮列在阵后,炮身上的铜箍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五万奴隶牵着驮满辎重的骡马,在阵尾形成长长的队伍。
校场北侧的高台上,皇太极裹着貂裘,由内侍搀扶着勉强站稳。
他脸色依旧苍白,却刻意挺直了脊背,目光扫过台下的大军,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辽东是我后金的根基,夏军犯境,便是断我生路!今日朕命多尔衮为帅,萨哈廉、岳托为副,率三旗及汉军旗出征,务必将夏军逐出辽东,护我后金疆土!”。
话音落,礼官高声唱喏,萨满祭司捧着祭天的酒坛走上前,将酒洒在高台前的白旗下,口中念着古老的祝祷词:“愿长生天庇佑后金勇士,马踏敌营,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