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又当如何?”陆卿笑着反问他,“既然摆明了是想要挖个坑给你跳,你放着眼前这个已经猜得出大概深浅的坑不跳,难道非要等到最后掉进对方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挖的新坑里么?
与其在全然未知的处境下被动,倒不如像现在这样。”
陆卿的话不无道理,司徒敬不禁哑然。
“可还有旁人知道你们现下的处境?”他又问。
“除了你,就连胥王也不知情。”陆卿浅笑答道。
司徒敬眼中多了一分了然,默默点了点头:“除此之前,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
陆卿点点头,示意司徒敬凑近一点,然后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司徒敬面色肃穆地听着,连连点头。
“好,你说的这些我都省得了。”末了,他重新坐直身子,对陆卿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了,”陆卿似乎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司徒敬笑道,“将军在离州本来好好的,这会儿硬是被降职派来沁州这种荒凉之地做都虞候,应该也受了一肚子委屈吧?
过去你父兄若是想要在朝中替你鸣不平,多少有些无的放矢,有力不知道该从哪里出。
现在不同了,当初的始作俑者金面御史,现如今捅了篓子,正是个可以落井下石的好时机,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司徒敬有些发愣,默默没有吭声。
虽说司徒敬手下的人用的蒙汗药效果奇佳,就连只喝了一碗酒的梵王侄子这会儿也睡得不省人事,但是保险起见,他们并没有打算在外面逗留太久,吃过东西,与司徒敬说了一会儿话,就又叫人用绳子重新捆了五个人的手,重新回去囚车里。
司徒敬重新给囚车落了锁,把钥匙叫人塞回那个拿钥匙的梵王护卫怀里,在车外透过气窗冲陆卿拱了拱手,便静悄悄地示意手下撤走。
一群人就这样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剩下一地睡得横七竖八的护卫们。
这一夜,虽然还是那狭窄的囚车,但吃了一些顺口的东西,也有机会下去透透气,又或者是因为知道司徒敬的人不可能全部离开,一定有人暗中在周围监视着这里的一切,祝余这一晚睡得特别踏实。
到了第二天一早,那些梵王护卫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中招儿了,只是感慨这村民酿的酒劲儿还真不小,一行人懒洋洋地爬起身来,简单拾掇拾掇就继续往京城赶路。
在喝酒吃肉的愿望得到了满足之后,梵王侄子也拖不下去了,要求那些护卫加紧赶路,那些护卫这会儿倒也没有再闹什么别扭,再怎么说梵王的尸首这一路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于是他们提高速度,又快马加鞭地干了三天多的路,总算到了京城外。
到了京城外头,梵王侄子特意多停留了一日,找了个浴肆给自己沐浴更衣,拾掇得妥妥帖帖,又让一众护卫也都更换了行头,一行人都穿上了素白麻衣,一副要给人发丧的模样,腰间也挂起了梵王府的腰牌,甚至还把装着梵王棺材的那一驾马车原本包裹车厢的木板也都拆掉了。
这样一来,梵王的那口棺材就明晃晃的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到了城门口,梵王侄子从怀里掏出的公验和之前进入锦国地界那会儿全然不是一回事。
这一点从守门的卫兵对他们格外客气的反应就看得出来。
祝余在囚车里忍不住哼了一声。
以这一路上的观察结果来看,她才不信这梵王侄子有这样的头脑,知道要这样低调的隐藏身份,确保不会走漏了风声,半路横生枝节,坏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但凡他有那样的头脑和警惕性,也不至于被司徒敬安排的人给迷翻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很显然是早早就有人叮嘱过他这一路上要如何去做,他只不过是照着别人的要求一板一眼的去执行罢了。
进了京城之后,这一群人可就高调得多了,一路掏出不知道之前藏在哪里的纸钱,一边喊着“梵王枉死,怨气消散,凶煞回避!
皇子行凶,与民同罪,圣上英明,主持公道!”
梵王侄子也不坐马车了,扶着棺材跟着一路走,那个架势仿佛是要给梵王在京城里面就地发丧一样。
他们这么一闹腾,顿时就引起了许多京城之中百姓的注意,有的驻足围观,有的胆子大一些的干脆远远地跟在车后面一路走,想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这样,他们一路来到了皇宫外面。
到了这里,一般人可就不能随意靠近了,守在门口的侍卫老远看到这一群披麻戴孝的,就立刻迎上前来,远远地将他们拦在路中间。
“来者何人?知不知道擅自靠近皇宫是什么罪过?!”为首的侍卫大喝一声,把手中的佩刀举了起来,“再敢向前,格杀勿论!”
梵王侄子连忙停下脚步,生怕自己再往前走真的会被侍卫当街砍死,一脸惶恐地从腰间解下腰牌递了过去:“在下梵国藩王本家侄子,我叔父近日暴毙,与那逍遥王脱不开干系,特此押送凶徒来找圣上主持公道!
还请行个方便,代为通报一声!”
说着,他还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本写好了的折子。
“你说谁害死了你叔父?!”守宫门的侍卫听了他的话,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逍遥王?!
你知不知道信口开河,造谣中伤皇嗣是什么罪过?!”
虽然说皇宫内、京城中,所有人都知道逍遥王陆卿并非锦帝所出,只是从有功勋的族亲那里过继过来的孩子,但毕竟名义上那也是如假包换的皇子。
现在面对一个藩王的什么本家侄子张口就来的罪状,那宫中侍卫自然下意识选择了不信。
“我所言之事,如有半点虚假,就让老天爷这会儿立刻发一个旱天雷,当街劈死我!”梵王侄子一手叉腰,一手向上指着天,义正言辞地赌咒发誓道,“杀人凶犯,人赃并获,就在后头的囚车中,你们可以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