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专案组把老楼的钥匙盒收回国资柜中。
联席室没散,省里另一张清单被推上桌面。
三个重点项目同日开评,轨道枢纽改造、口岸配套、园区能源站。
李一凡点头,只留一句话在白板上:先评现场,再评纸面。
评标室在省政务服务中心四层。
门口架了两道隔离屏,收手机,收资料,收名片。
纸面材料统一去标识,只留代号与图纸,封袋进场。
评委分三组,技术、造价、工期,各有主审,各自独立打分。
上午九点半,第一轮技术标开启。
老评委郝庆林起身,想先讲一段“通用经验”。
主持席没有应声,顺序改成先看样板工地。
三家候选单位被抽签抽中,现场测验立刻启动。
外场队伍分两路,一路直奔园区能源站样板,一路进城看轨道枢纽夜间工点。
周砚舟把检查表发下去,安全护具、焊缝质量、维保记录,一项一项对。
样板一号的焊缝有黑斑,维保记录页空白。
技术组主审拿起钢尺,抬眼不言,直接划掉一格。
回到评标室,第二轮按工期与保障能力排序。
周砚舟把“换新序”的理由写成三行,工期要能守,维保要能扛,安全要比漂亮重要。
造价组一度想先报价后评分,被主持席挡回。
罗景骥把顺序贴在屏边,不许再改。
第二项口岸配套进场。
方案二把通道做成曲折,图纸好看,通车不顺。
赵北屿直接从口岸回拨现场画面,拐弯半径明显小,坡度也偏陡。
技术组那里落笔很干脆,写一个词:不行。
评标室外,几个投标代表频频看表。
一名年轻人试图往评委席传纸条,手被工作人员挡住。
纸条摊开,是早已写好的要点与权重建议。
张小斌站在后排,示意按规则更换两名评委,备选名册当场启用。
第三项园区能源站最复杂,系统联动多。
样板二厂房清洁,工位顺畅,安全记录齐全。
但夜班维保人手不足,交接表里出现跳格。
成瑶把这条记下,对应扣分,备注附上限期补强。
郝庆林在角落轻咳,仍想带节奏回到“综合平衡”。
主持席不接,他只有摊开手。
多年积下的套话在这间屋里失效,顺序与动作压住了语气。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换新序”,眼神复杂。
午间临时休会,造价组想把某家报价的“调差条款”塞回议程。
卢恒把现金流折算表铺开,明确指出该条款会把成本压力在交付后转移给业主。
造价组沉默几秒,收回动议。
他把折算表收拾好,转身去财务角落核另一家保函。
下午第一轮,轨道枢纽改造的暗场评审开启。
为防“陪标”,三家同步阅读同一段施工日志,只许圈出风险点。
一家答得满,是废话;一家抓到重点,但遗漏夜间停工边界。
第三家用两句话把痛点戳穿:工序衔接与临停审批的真实时点。
老评委董业斌举手,想上去补充。
主持席只给他一张标准表,让他照同一规则作答。
他写了五行,字多、点少,被主审按同样尺度扣分。
门外有人叹气,屋里没有人接话。
口岸配套的竞标代表坐不住,想给外头打电话。
工作人员走过去,抬手示意遵守会场纪律。
年轻代表脸色青白,坐在椅子边缘,膝盖在抖。
他回头看了一眼走廊,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身影迅速消失。
评标室里,技术分与工期分相加,价格只是第三位。
周砚舟把分项合成一张简表,谁在前,谁在后,一目了然。
有人提出“地区贡献与行业稳定”要考虑,她把两句话贴上去:按合同算,按交付算。
她的声音不高,但桌上每支笔都停了一瞬。
园区能源站最后的二选一,让在场人屏住呼吸。
一家报价略高,但样板与维保扎实;一家价格低,却在工期保障上打空话。
罗景骥把外场抽检的照片按时点排列,夜班、雨夜、突击三场全放出来。
造价组最后把票投给第一家,理由是风险总成本更低。
走廊口,试图递纸条的人不甘心,拦住周砚青。
他急促解释“这只是建议”,希望“灵活处理”。
周砚青停了两秒,没有多语,把“会场纪律”贴在他眼前的板上。
他低下头,退到墙边,额角有汗。
评标结果出炉,三家中标单位名单在场内公告栏就地亮出。
每一家都有“交付与维保”的具体承诺时点,出现迟滞即罚。
没有花字,只有时间与动作。
有人不服,想往上找,主持席提醒申诉路径在右侧小格。
这时,作战室发来提示。
外省一条自媒体发布所谓“评标内幕”,时间戳与休会时点吻合。
林臻按下流程,平台侧删帖,支付侧封口,技侦侧回溯源。
源头落在一家投标公司外包的公关小组,账号集中注册于一周内。
媒体组不回应骂战,只放事实卡。
林允儿把“盲评隔离”的全流程做成一页,步骤清楚,责任清楚。
标题很短,四个字:怎么评的。
评论区沉默了一会儿,多数只留一个词:明白。
走廊里,老评委郝庆林收起本子。
他看着墙上的顺序表,表情渐缓。
他知道旧习惯在退,新的尺子在立。
离开前,他轻声说了一句今天学到的要点,转身走了。
会场外,几名未中标的代表围在角落。
有人嘀咕是否“另有空间”,又被旁人使眼色按住。
张小斌站在不远处,眼神没有停在他们身上,只看门口那点阴影。
门口那个人影又出现了一次,手机屏亮了一下。
晚间复盘只留二十分钟。
技术组确认三家中标单位的样板现场与维保人手在本周完成对表。
造价组同步发出保函生效时间,违约罚则明码写清。
工期组把夜间施工噪声与临停报备纳入考核,少一项都不算完。
李一凡看完简表,落笔很稳。
三件事写成三句,明日八点现场交权,十点园区签保障书,下午口岸走试运行。
申诉通道照常开,材料按要求齐备即受理。
他不多言,转向另一张纸:导向不变,动作不变。
评标室清场时,走廊的影子彻底不见了。
口岸那头的风却更硬,车灯在坡道上连成线。
赵北屿照例把司机端广播再播一遍,别闯线,遇查靠边。
灰色中介不死心,试图在弯道换车道,被暗点引离。
园区护航站加开一格窗口,为新中标单位开工资料做预检。
周砚舟把模板放在最前,交接人当场签上自己愿意守的时点。
她没有多话,只把志愿桌挪了挪,给排队的人让出更直的路。
窗口外,两家小微企业的人悄悄碰了下拳,转身就走。
夜深了,联席室的灯还亮。
卢恒把三家中标单位的资金节点、原材料保障与工人薪资走账全部列入同一张表。
成瑶在旁边把与旧资产专案的交叉点圈出,防止老链条借新项目复活。
朱衡把执行窗口的班表再往前挪半小时,明早就位。
最后一页复盘留出了钩子。
技侦回溯的那部手机号码,与早前“行业共识”的联系人之一重叠。
名字在纸边上转了一个小弯,又绕回商会旧网。
罗景骥在页角写下四个字:明日盯紧。
窗外的风从河面卷过,路灯像一条静的河。
评标室的门合上,隔离屏撤走,桌面恢复干净。
每个人手里的表都压得很平,字不多,句子短。
翌日的计划已写好,下一处风口,换到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