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整，省委综合楼三层的视频会商室灯光掀亮。大屏左上角跳出“吏部干训司—金融监管联络处—住建条线联合阅办”字样，回音件的红头在屏幕中央展开，标题克制简短——《关于支持岭州开展风险处置与城市更新联动改革先行先试的函》。
第一行便写明三点：认可岭州“工程化处置—法治化保全—市场化出清”的方法论；同意设立省部联合对接窗口；在“资产平台、债委会一体化、按揭换锚、REIts储架、投资者保护”五项内容先行先试。
李一凡面前摆着三支笔，黑色用于签批，红色用于圈点，蓝色用于补充说明。他先用黑笔在“窗口期三个月”的条款下签下“收悉”，又用红笔画住两处边界：“严禁公益换资格”“严禁微改绕招拍挂”。
随后蓝笔写下三句加注：**“县域权重≥45%”“现房销售优先于预售”“公共侧先行并可视化”。**他抬头：“今天把回音拆成任务书，明晚前全部分解到岗。”
吏部回音并非无条件支持，第三页“风险提示”被加粗：一，防一刀切；二，防运动式兜底；三，防地方化口径走样。大屏右侧同步弹出部际会商纪要，提出“结果性指标”与“过程性指标”双矩阵：交付套数、节点拨付笔数、群众代表签名数、就业带动数量、税收回补金额在左；涉外协作时效、镜像冻结成功率、名单制参数执行度、差异化定价落实率在右。
每项后面都跟着“可核算”“可追踪”的勾选框。常之朗一页页翻：“把矩阵改成项目—责任人—证据三列，直接拎人。”
十点，改革办扩大会。五组长依次起立领任务。法规与法务组领回“涉外协作十条2.0”，新增“境外送达时效表”和“证据链瑕疵容错条款”；资产与债委组领回“债委会一体化指引（正式版）”，要求每一家主办行签署“四统一”承诺书；工程与复工组领回“现房销售实施细则”，包括“学校先交—地铁先通—安置先行”的强制顺序；金融与风控组领回“按揭换锚试点规则”，设“快审绿色通道”；
信息与公众组领回“投资者保护工作站范式”，在市县同步复制，设老年人优先窗口与无障碍通道。吴宸补了一句：“所有口径写给群众与经办人看，词要短，图要多。”
胡靖远主持第二个议题——省部联合对接窗口建制化。对接窗口设在改革办一侧会议间，常态驻点单位五家：高院涉外庭、公安经侦、财政、银保监分局、住建。每天下午三点例会，次日九点形成“对接单”。戴立鸣把“对接单”样表投在屏上：第一列“问题”，第二列“对应法规与政策编号”，第三列“责任处室与联系人”，第四列“时限”，第五列“证据闭环”。他点着表格的最后一格：“没有证据闭环的结论一律不上墙。”
午前，四九城吏部电话转接过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陈绍东在那头，语气平稳：“文本我已看两遍。吏部的建议是——干部评价加‘技术分’。执行‘债委会一体化、镜像冻结十条、现房销售三先’的干部，列入‘改革型干部库’，观察期缩短三分之一。”李一凡沉吟两秒：“技术分要靠战果说话。你帮我把‘干部故事’模板也磨一磨，写给群众看的，不是写给自己看的。”陈绍东答“收到”，又提醒：“窗口期是倒计时，别把‘先行先试’当护身符。”
午后两点，省委小礼堂临时挂出“联合对接窗口第一次通气会”。部际联络官把三条细则讲得干脆：一、资产平台：省级平台与央字头Amc联合基金，结构全透明，投向只限“可重整、可就业、可回税”的标的；二、按揭换锚：白名单项目按揭利率与审批节奏可差异化，但必须嵌入名单制参数，不得“普惠式降费”；三、REIts储架：优先公共侧资产，收益专用于公共回补，严禁挪作他用。末尾一句，“以公开为纪律”。
与会的银行代表最关心路径。刘秀英拿出“名单制四参—授信参数映射表”：风险系数、回款速度、信用记录、带动指数映射成授信额度、利率区间、审批时限、附加条件。“我们不逼你们赚不到钱，但逼你们遵守公开。名单内项目不得抽贷、压贷、惜贷；名单外项目不是一律封死，可走‘并购重整—引战资’通道。”一位行长低声问：“名单出错怎么办？”刘秀英摁住笔盖：“**错得了参数，错不了证据。**纠错窗口每周开放，证据说话。”
三点半，**“现房销售实施细则（岭州版）”**对社会发布。条款短而硬：一，纳入白名单的项目，住宅一律现房销售；二，学校、地铁、安置房三者至少两项先行；三，预售监管账户封闭运行，节点拨付全公开；四，装修标准、质量追责与维修基金同步交代；五，四方见证全程在场。评论区第一条留言是“终于不用对着沙盘买房”，第二条是“学校先交才叫对路”。
信息与公众组随即把“现房查询入口”开在项目检索首页，群众输入项目名即可查看“现房清单—质量验收—能耗数据”。
四点，投资者保护工作站范式在市县落地。大厅里贴出一张“七问七答”：什么是虚假陈述？如何举证？代表人诉讼怎么走？停复牌白名单什么时候用？理财适当性谁负责？如何和解？如何回访？
旁边是一台“证据自助机”：U盘插入即可扫描归档，出具回执。老年人窗口设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志愿者手把手教填写“证据清单”。有媒体拍下这一幕，配文只有八个字：把路修到窗口前。
傍晚，省政府广场的“透明窗”增加了新分栏——“公共侧回补”。表格里，一行行写着：湾南一小教学楼桩基完成，财政拨付xx万元；滨江绿带二期铺装完成，REIts储架回流xx万元；能源站设备进场，联合基金收益回流xx万元。夜风里，绿线在屏幕上向前推进。两个年轻人站在屏下讨论：“这是我们交的税，在这儿看见回来了。”另一个笑：“终于看懂政府账了。”
夜里七点半，龙虎山招待所灯影深沉。一场不对外公开的闭门会即将开始，议题是“政金火线对接”。与会的有广城市长、四家主行、一家港资基金、两家央股Amc、住建与财政的副职，还有三位干了二十年工地的总包老板。
李一凡直截了当：“先行先试已经落地，今晚只谈两件事：债委会一体化的首批并表，和联合基金的首批投向。”他把白板分成两半，左侧写“金汇湾、新华里、湾南一小”，右侧写“公共侧—产业侧”。
主办行代表先发言：“并表可以，但要统一估值方法。”常之朗把“第三方评估+竞争性谈判+结果公示”的模板摆上桌：“估值不是秘密，流程才是纪律。”港资基金代表问：“公共侧投了，现金流怎么回？
财政厅副厅长推过回路图：“专项债置换—储架回流—收益回补穿起来，账账相对，不靠预售。”总包老板们关心最简单的问题：“工资卡能不能不拖？”刘秀英答：“小额优先、工资优先已经写进刚性条款，短信必须当天到。谁拖谁上榜。”
会开到九点半，风从山岭间灌进窗缝。李一凡收束发言：“把慢变量做成快动作。并表项目的节点，以周为单位对外公布；联合基金出一号投向，要让群众看见‘公共侧先行’的第一笔。
他停了停，“县域份额必须写死，起步不低于四成。我们不是在广城做盆景，是把饭碗分给县里。”广城市长当场应诺：“县域监理支援明天到岗，县里技校的见习生后天进场。”
散会后已近十点，龙虎山的夜色格外静。李一凡站在窗前，远处的灯火一串串连成弧。他在随身小本上写下四行字：**“以公开为纪律，以证据为语言；以现房为底线，以县域为方向。”**手机震动，是四九城的第三封短信：纪要收到，按三十、六十、九十日节点评估。
他回了两个字：“明白。”回身时，他把“先行先试任务清单”压在案头最上面，红笔在“现房—债委会—REIts—投资者保护”四个词上各点了一下，像把四个钉子敲进桌板。楼外的风吹动树影，投在窗上像一张不断晃动的网，他知道，接下来每一天，都会在这张网里拉扯出新的结——但网在，水就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