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玲收拾完碗筷,又去厨房看了看砂锅里煨着的鸡汤。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金黄色的油花在汤面上微微滚动。她尝了一小口,咸淡适中,鸡肉也已酥烂脱骨。
她将灶火调至最小,让鸡汤继续保温。回到西厢房,三个兄弟都守在蒋凡床边,正低声聊着什么。
蒋凡闭着眼睛,呼吸粗重,额头上依旧覆着一层薄汗,但脸色比之前似乎好了一些,眉头也舒展了些许。
深夜十点,钟玲洗漱完毕,再次给蒋凡挂了一瓶消炎药液,随后对三个兄弟道:“你们也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们。”
三个兄弟点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钟玲和昏睡的蒋凡。
房间内只剩下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以及蒋凡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钟玲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目光落在蒋凡的脸上,柔和的灯光下,他清瘦的脸颊还带有一丝书生气,与“疯子”这样绰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她不由自主回想起今天了解的情况:蒋凡千里护送邱婶魂归故里;为了一个交情不深的包养女人,他单枪匹马将光着身子的周世东从轿车里拽出来;病房的床头柜上摆满现金,这样带有‘乞讨’意味的行为,却不是为了自己……
“我看你不像‘疯子’,倒像是个傻子……”这些碎片的组合,钟玲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蒋凡的额头,替他擦去渗出的汗珠。这个动作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午夜过后,山间的寒气更重了些。钟玲感到一丝倦意袭来,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准备再去检查一下蒋凡的体温。
就在她拿起体温计,俯身靠近蒋凡的瞬间,蒋凡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原本安稳的睡颜瞬间被痛苦取代,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蜷缩,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住了小腹下方的位置。
“蒋凡!”钟玲心头剧震,立刻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体温再次飙升,她快速取出体温计,甩了甩,塞进他的腋下。
等待体温计读数的时间,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蒋凡的身体在持续颤抖,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鬓角滚落。他紧闭着眼,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40.8度!”钟玲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心猛地沉了下去。二次清创后的高烧不仅没有控制住,反而急剧反弹,甚至超过了之前。脓毒血症的警报在她脑中尖锐响起。
她立刻检查伤口处的敷料。果然,原本干燥的纱布边缘再次被浑浊带血的脓液浸湿,肿胀比之前更甚,触手滚烫,硬结的范围也明显扩大。
“该死!”钟玲低声咒骂了一句,既是愤怒于病情的反复,也夹杂着深深的自责——一定是下午的奔波和情绪波动影响了他的恢复。
情况危急,刻不容缓。她迅速打开药箱,取出最高剂量的强效抗生素和退烧针剂,动作麻利地进行注射。
“抗生素和退烧针只能暂时压制,物理降温必须跟上,否则体温持续升高,后果不堪设想。”钟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她快步走出房间,正好撞见听到动静赶来的张春耕。
“钟医生,凡哥他……”张春耕看着钟玲凝重的脸色,心提到了嗓子眼。
“高烧又起来了,情况很糟。立刻去准备几盆冷水,干净的毛巾,越多越好。还有冰块,厨房冰箱里有,全拿来!快!”钟玲语速极快地下令,不容置疑。
“好!”张春耕二话不说,转身就冲向厨房。
彪娃和黄永强听到动静,赶紧披衣赶来。
钟玲回到床边,看着蒋凡因高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她深吸一口气,解开蒋凡的衣扣,露出他健硕却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汗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蜿蜒流淌。她拿起一条干净毛巾,浸入彪娃刚端进来的一盆冰冷井水中,拧到半干。
冰凉的毛巾带着刺骨的寒意,覆盖在蒋凡滚烫的额头、颈侧。他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钟玲毫不停顿,手中的冷毛巾迅速而有力地擦拭过他宽阔的胸膛、滚烫的腋窝、手臂内侧的大血管处。每一次擦拭,都带走一部分灼人的热度,也留下冰冷的水痕。
蒋凡的身体在高热与寒冷的交替刺激下剧烈地颤抖着,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嗬嗬”声。
“坚持住,蒋凡,一定要坚持住!”钟玲动作不停,一边低声呼喊,既是在给他打气,又像是在给自己力量。她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专注得可怕。
三个兄弟心里忐忑不安,可又害怕影响到钟玲,只能束手无策地在一旁看着。
额头、颈侧、腋窝、手臂……物理降温的关键部位被反复擦拭降温后,蒋凡的体温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下降趋势,但依旧高得吓人。
钟玲掀开被子,目光落在了蒋凡大腿根内侧那处依旧在渗出脓血的伤口附近。
下午二次引流后,蒋凡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腹股沟区域,是大血管密集之处,是物理降温效果最显着的区域之一,但也是……最私密的区域。更要命的是,那处致命的伤口就在旁边。
一丝犹豫在她心头飞快闪过,但蒋凡那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
“你们三个暂时回避一下。”钟玲的声音略带一丝羞涩,她拿起一把医用剪刀。
三兄弟退出房间,张春耕还细心地轻轻把门关上。
钟玲用剪刀把蒋凡的裤衩从两侧剪开,他全身赤裸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靠近腹股沟的部位皮肤滚烫,青筋隐约可见。
她摒弃一切杂念,深吸一口气,拿起另一条浸透了冰冷酒精的干净毛巾覆盖在蒋凡大腿根部靠近腹股沟的大血管区域,然后用力而快速地擦拭起来。
冰冷的酒精带着强烈的刺激感,瞬间侵袭了那极度敏感的区域。
“啊……”昏迷中的蒋凡发出一声痛苦而模糊的嘶吼,身体如同被电流击中般猛地向上弹起。
“坚持住,一会就好……”钟玲轻声安抚,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加用力、更加迅疾地在那片滚烫的皮肤上擦拭。冰凉的酒精被体温迅速蒸发,带走大量的热量,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酒精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