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两人已交手十余招,曹公公竟丝毫未能占到便宜,反而偶尔会被那神出鬼没的剑尖逼得略显狼狈。
曹公公越打越是心惊。
这女子的修为,竟还胜许长卿几分。
他原本以为能像捏死蚂蚁一样解决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的难缠程度,丝毫不在那滑溜的许长卿之下。
吴州剑道,何时竟也出了这般天才的女子剑修?
曹公公与柳寒烟剑掌相交,又疾速过了两三招。
觑准一个柳寒烟剑招用老、稍稍前倾的间隙,曹公公眼中狞色一闪,猛地虚晃一掌逼开剑锋,身形借力向后一跃,双足重重踏落地面。
“轰!”
他再次“落地生根”,干枯的手指并起,那根曾夹住醉仙剑的指尖开始凝聚起令人心悸的幽暗光芒。
柳寒烟之前并未见识过这一招的真正威力,只觉对方气息陡然变得异常危险,但她对自己的剑法和身法极有信心,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剑光一凝,人剑合一,如同一道白色惊鸿,直刺曹公公心口。
然而,当她冲入曹公公周身三丈范围内时,那股如同万丈海渊般的恐怖三品威压才真正显现出其狰狞的面目。
她的剑速、身法乃至体内真气的运转,都瞬间变得滞涩无比,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之中!
直到此刻,她才骇然发现,之前这老太监与她交手,竟然一直压制着大部分实力。
此刻爆发出的,才是其真正足以碾压她的境界威压。
‘完了!’
柳寒烟心中升起这个绝望的念头,眼看那凝聚着毁灭力量的指尖就要对准自己!
“剑三,不奈何!”
一道清澈剑意冲天而起。
许长卿竟不知何时如同蛰伏的猎豹般暴起,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般直刺曹公公毫无防备的脖颈侧后方!
这一剑,正是曹公公全部心神都锁定在柳寒烟身上的最关键瞬间。
曹公公所有的感知都在预警致命的危险。
他骇然转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惊慌,立马强行中断玄阴指,意图回防。
“噗——”
终究是慢了一瞬!
醉仙剑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脖颈,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摆脱了威压束缚的柳寒烟,剑势也毫无阻碍地递出,清澈的剑光瞬间洞穿了曹公公的胸膛。
许长卿猛地抽出长剑,带出一溜血花,冷冷地看着眼神迅速涣散的曹公公,啐出一口血沫:
“老阉狗……下辈子,记得别站那么稳。”
曹公公身体晃了晃,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向后倒去。
许长卿松了口气,看向柳寒烟,声音沙哑地问道:“……没事吧?”
柳寒烟脸色也有些苍白,却强自镇定,甚至带着一丝小得意瞥了他一眼:“当然没事,倒是你,怎么又弄得这么狼狈?”
然而,她话音刚落——
异变陡生!
那本该毙命的曹公公,猛地伸出鲜血淋漓的手,一把死死抓住了近在咫尺的柳寒烟的脚踝。
“小贱人……陪杂家一起……下去!!”
柳寒烟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猛地抡起,狠狠砸向旁边的山壁。
“嘭!!”
一声闷响,柳寒烟的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岩石上,随即滑落在地,额头撞破,鲜血瞬间染红了她苍白的脸颊和如雪的白衣,当场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咳咳……”
曹公公用另一只手猛地将插在脖颈和胸膛的两柄剑拔出,扔在地上,他摇摇晃晃地站着,脖颈和胸口各有一个恐怖的血洞,声音如同破风箱般嘶哑难听:
“嗬嗬……好歹……杂家也是三品体魄……若真就这么被你们两个小娃娃杀了……岂不……丢人现眼?”
说罢,他竟不顾严重伤势,再次抬起那根手指,一道凝练的幽暗指力破空射出,直取许长卿。
许长卿心中大骇,强提最后真气,狼狈地向侧方翻滚躲闪。
“嗤!”
玄阴指力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将他身后的地面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逸散的阴冷气息让他半边身子都几乎麻木。
曹公公一击不中,嘶吼着如同受伤的疯兽,再次扑向许长卿,双掌胡乱拍出,掌风虽不如之前凌厉,却能碾压许长卿的力量。
可他在重伤之下,失血实在过多,眼前已阵阵发黑,脚步虚浮,招式更是混乱不堪,威力大减。
许长卿虽也受伤不轻,但神智清醒,见状立刻稳守心神,醉仙剑划出绵密剑网,总算勉强支撑得住。
而柳寒烟也再度挣扎起身,她抹去糊住眼睛的鲜血,拾起长剑,看准曹公公一个踉跄露出的破绽,清叱一声,剑光如电,再次精准地刺入曹公公的肋下。
“呃啊!”
曹公公痛呼一声,身形一滞。
许长卿岂会错过这等机会,剑招瞬间由守转攻,醉仙剑如同毒蛇出洞,迅疾无比地在他手臂、肩胛等处又添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如同泉涌,曹公公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连连后退,最终背靠着一棵焦黑的枯树停了下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淌血,将脚下的土地染成暗红。
他不再试图攻击,只是仰起头,涣散的目光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在他的视野里,天空、树林、眼前两个年轻的敌人……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褪色,最终化为一片黑暗。
在这片黑暗中,一些早已尘封的画面却异常清晰地在他脑海中飞速闪回……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京城冰冷的宫墙角落。
一个瘦小孱弱、穿着单薄破烂的小太监,正瑟瑟发抖地蜷缩着,怀里紧紧揣着两个刚从膳房偷出来的馒头。
他想把馒头带给弟弟。
然而,他很快被管事太监发现,他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在雪地里,任由寒冷吞噬他的生命。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之际,一双锦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
那少年看着他,眼中没有鄙夷,反而有一丝好奇和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