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在明斯克军事基地的跑道上缓缓滑动,加速,最终昂首冲入铅灰色的云层。
透过候机室的防弹玻璃,猛虎和白鹰目送着那架载着“黑匣子”和护卫特种兵的运输机,在两架“台风”战斗机的护航下,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直到这一刻,一直紧绷在他们心头最重的那块石头,才算稍稍落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他们转身,准备登上旁边另一架即将前往后方休整基地的运输机。
“奥利弗·迈尔斯中士!欧阳梦淇中士!请留步!”
一个清晰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人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只见一名身材高大挺拔、披着厚实冬季作战大衣的哈夫克军官正快步走来。
大衣并未扣紧,露出里面笔挺的、没有任何褶皱的全套军装,领章上的上校军衔熠熠生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面容——
左眼佩戴着一枚镶嵌着铂金边框、打磨得光可鉴人的圆形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右眼则是纯粹的冰蓝色,此刻正带着一种审视与不容置疑的意味看着他们。
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混合了旧贵族气质与铁血军人风格的独特气场。
“冯·克莱斯特上校,”军官在两人面前站定,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帝国保安局第四局特别行动处。幸会。”
猛虎和白鹰立刻立正敬礼。
“上校先生!”
帝国保安局,令人谈之色变的特务机构,其第四局更是负责特别行动(包括暗杀、破坏、颠覆)的尖刀。
克莱斯特上校扫过他们略显狼狈却依旧锐气逼人的姿态,左眼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赏。
“二位刚刚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任务,令人钦佩。我的上司,恩格尔将军,此刻正在基地指挥部。他得知二位的英勇事迹后,非常希望能与你们共进晚餐,顺便……聊一聊。刚好,将军也在此地进行前线视察。”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两位中士面对一位保安局上校的“邀请”,没有拒绝的余地。
“是我们的荣幸,上校先生。”
猛虎沉声应道,与白鹰交换了一个眼神。
护送“黑匣子”的任务已经完成,但他们似乎又卷入了一个新的、可能更复杂的漩涡。
他们只能目送原本要搭乘的运输机起飞,然后在克莱斯特上校的“陪同”下,前往基地核心区域的指挥部大楼。
晚餐并非在豪华餐厅,而是在指挥部一间戒备森严、陈设却相对简朴的会议室进行。
长条桌上摆放着简单的野战食品加热餐,但氛围却远比食物本身来得沉重。
主位上坐着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党卫队黑色常服,肩章上是旅队领袖兼警察少将的军衔,领章则表明他帝国中央保安总局第六局(外国情报处)局长兼第四局特别行动处处长的身份。
他面容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学者般的儒雅,与身旁气质冷硬的克莱斯特形成鲜明对比。
恩格尔将军。
“请坐,迈尔斯中士,欧阳中士。”
恩格尔将军的声音温和,带着令人放松的磁性,“不必拘谨。这只是一次非正式的会面,感谢你们为帝国做出的卓越贡献。”
勤务兵为众人倒上红酒。
恩格尔将军举起酒杯:“为了胜利,也为了二位平安归来。”
简单用餐后,恩格尔将军放下刀叉,用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依旧温和,但话题却转向了严峻的现实:
“我这次来前线,主要是视察白俄罗斯地区的反游击作战情况。坦白说,实际情况让我非常失望。”
他轻轻叹了口气:
“GtI支持的这些游击队,严重威胁着我们的后勤补给线。他们神出鬼没,手段残忍,更可恨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冷意,“我们的一些占领区管理军官,还有我们扶持的当地……‘合作伙伴’,在对游击队的清剿上,不仅仅是无能,甚至可能存在敷衍了事,乃至……勾结。”
他看向猛虎和白鹰,目光变得充满期待:
“我在我的权限范围内,了解过二位的档案。你们在GtI控制区后方,尤其是在波黑地区的长期游击作战经验,极其丰富,战绩斐然。这正是我们目前在白俄罗斯最急需的能力。”
恩格尔将军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诚恳:
“我真诚地希望,二位能够留下来。加入我们在白俄罗斯地区的特别行动队,协助我们清理这些威胁后方稳定的毒瘤。作为回报,我可以提供你们应得的、足够高的军衔,以及相匹配的一切待遇和资源。”
猛虎和白鹰愣住了。
他们刚刚从地狱般的敌后任务中挣脱,满心想着能暂时休息,甚至憧憬着战争结束后或许能拥有的平静生活。
此刻却被直接要求留在另一个战场,面对同样危险甚至更加复杂的反游击战。
两人沉默着,内心激烈挣扎。
拒绝?
面对哈夫克将军的直接邀请,后果难料。
接受?
意味着再次投身无尽的杀戮与危险,他们的婚姻,他们渴望的安宁,又将变得遥遥无期。
他们看向彼此,无需言语,眼神中已经交流了千言万语。
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但也看到了深藏在彼此心底的那份对结束战争、真正获得安宁的渴望——
或许,清理后方,稳定战线,本身就是在为最终的和平铺路?
或许,只有战争真正结束,他们才能毫无牵挂地拥抱彼此?
良久,猛虎深吸一口气,转向恩格尔将军:
“将军,我们愿意留下。”
白鹰也点了点头,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们接受任务。”
恩格尔将军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温和的表情显得更加真诚了些:
“非常好!帝国不会亏待忠诚且能干的勇士。”
他随即对旁边的克莱斯特上校示意了一下。
克莱斯特上校立刻从公文包中取出两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和相关徽章。
“根据恩格尔将军的特批授权,奥利弗·迈尔斯,晋升为我国的陆军上尉;欧阳梦淇,晋升为我国的陆军上尉。即刻生效。相关待遇及指挥权限,会随后安排。”
这晋升来得如此突然甚至有些“随意”,但在将军的权限之内,无人会质疑。
为了缓和略显严肃的气氛,白鹰轻声开口,试图找一个不那么敏感的话题:
“将军,请恕我冒昧……不知保安局,是否已经抓到了那个‘阿瑞斯’?”
阿瑞斯——
GtI潜伏在哈夫克心脏柏林、活动多年、给哈夫克造成巨大损失的最高级别间谍,是哈夫克情报系统最为痛恨的敌人之一。
听到这个名字,恩格尔将军脸上那温和的表情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硬,他脸颊的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拿起酒杯轻轻晃动,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冷光:
“阿瑞斯……他藏不了多久的。我迟早会亲手把他揪出来,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会餐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却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
恩格尔将军和克莱斯特上校还要去视察基地的宪兵部队,双方在指挥部外告别。
猛虎和白鹰——
现在是迈尔斯上尉和欧阳上尉,佩戴着崭新的、还带着金属冷意的上尉肩章,在基地边缘一片相对安静的、布满积雪的松林旁散步。
寒风凛冽,却吹不散他们心头的纷乱思绪。
两人停下脚步,面对面站着。
猛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白鹰冰冷的脸颊,然后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再像在斯卢茨克地窖那般充满了死亡气息,却带着对未来不确定的迷茫和相互依偎的温暖。
唇分,两人额头相抵,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
“为什么选择留下?”
猛虎低声问,蓝绿色的眼睛凝视着白鹰墨色的双眸。
白鹰轻轻靠在他怀里,声音很轻:
“因为……如果战争不结束,我们就算回到后方,心也永远在前线悬着。只有彻底铲除这些威胁,或许……我们才能真正拥有属于我们的,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被炮火惊醒的二人世界。”
猛虎紧紧抱住了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场该死的战争,偷走了我们太多东西。不把它彻底终结,我们永远无法安宁。只是……又要让你陪我冒险了。”
“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归宿。”
白鹰闭上眼,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无论前方是柏林,还是白俄罗斯的森林。”
夕阳的余晖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将雪地和他们相拥的身影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新的任命,新的战场,新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那枚未能及时送出的婚戒,依旧静静地贴在白鹰的胸口,等待着真正能够佩戴它的、和平的那一天。
另一边,载着“黑匣子”的运输机,在经历了数次中转、加油,并成功规避了GtI远程巡逻机的潜在威胁后,终于平稳地降落在了柏林郊外的军事机场。
跑道上早已戒备森严。
帝国保安局的人员接管了现场,气氛凝重。
装有“黑匣子”的特制容器被小心翼翼地卸下,立即转移到了一辆装甲运输车内。
车队在严密护卫下,闪烁着警灯,无声而迅速地驶离机场,穿过依旧能看出些许战前繁华、如今却蒙上战争阴影的柏林街道,最终驶入了一处位于地下的、守卫极其森严的技术分析中心。
这里汇聚了哈夫克在电子、密码和材料科学领域的顶尖专家。
厚重的防爆门依次开启,容器被送入一间无尘、布满各种精密仪器和连接线的实验室。
专家们小心翼翼地检查外观,记录下每一个细节,然后开始尝试非破坏性的探测和接口匹配。
破解工作随即展开,无数信号被导入分析仪器,复杂的密码算法在大型计算机上开始运行。
这个冰冷的金属盒子里,可能藏着扭转战局的关键,也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致命陷阱。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和研究人员偶尔的低语。
而在柏林的办公室内,恩格尔将军也收到了“黑匣子”安全抵达并开始破解的消息。
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冰蓝色的眼眸中思绪难明。
随后,他向GtI情报处发出了今日的情报通讯……
这是他作为“阿瑞斯”,所能为GtI做出的一点贡献。